蒼茫云海間_第69章
書迷正在閱讀:我是主角前男友[快穿]、[西游]被佛法耽誤的吐槽大帝、誤入狼窩(NPH)、你怎么撩不動、崽佬的小菜園[星際]、[綜]職業英雄薩菲羅斯、不搞事當什么大佬、原來我才是男主[穿書] 完結+番外、琴瑟在御,寵辱兩忘、[綜]這個游戲不科學
在場所有官員的政績考核都是由這位大人一手決定的, 是以大家對她自是恭敬順從,不敢有所違抗。又兼之這位大人極為剛愎自用,從不許下屬官員對自己的命令有不同聲音,她此番話一出,清平就知道這個月的休沐又要泡湯了。 王知合冷冷道:“因禮部承擔祭天事宜,要分屬派遣人手前去調用,本月休沐不許告假,除非婚喪大事,其余的一律不批!” 眾人極不情愿道:“是,大人?!?/br> 王大人揮了揮手,便有兩位文官出列,一位手持一卷名錄,另一位手捧一堆木牌,前者登記安排官員調用事宜,后者負責發放通行牌,果不其然,清平聽到了自己名字,她心中暗暗嘆氣,知道這次崇禎賞雪之行又去不了了。 燕驚寒還打算去攬月湖喝個小酒什么的,沒想到報完李清平的名字后就輪到自己了,頓時傻眼了,她領過令牌,王知合見她面色如菜,頗為不悅道:“你是前年進的庶吉士?年紀輕輕的,怎么一點朝氣都沒有!此番祭祀至關重要,乃是本朝大事,半點錯都出不得!爾等既為朝廷官員,領取俸祿,就要好好把事情做了,才對得起陛下厚愛!” 燕驚寒抽搐著嘴角退了下來,這位大人無論干什么事總喜歡扯到忠君愛國上去,這大帽子一戴,任是誰人都不敢再說一個不字。 傍晚天色昏沉,雪停了一會,清平和燕驚寒告別同僚,從分屬離開。兩人在東坊常去的餛飩攤子點了一份熱騰騰的餛飩,各個皮薄餡大,碗底放著一塊豬油及蝦仁數粒,雞湯澆下,再撒上一層切的細碎的小蔥香菜,兩人連喝完湯,頓時覺得全身都暖和了些,靠在座位上長舒一口氣。 燕驚寒擺好碗筷,道:“要我說啊,咋們這位王大人可真煩,要不是本年考評在她手里,我真想參她一本?!?/br> 清平笑了:“你在官學時就這么說,看提學大人不順眼,你便日日道以后做官定要參她一本。好罷,如今你過了科試入了分屬,竟開始日日想著要參頂頭上司,驚寒,是不是以后你做到禮部尚書了,就要開始參內閣的諸位閣老啦?” 燕驚寒聽她提及自己在官學時的黑歷史,也不生氣,笑嘻嘻道:“清平啊,我是做不了禮部尚書的,你看這禮部天天都在干什么?無非就是禮樂、祭祀、官學貢舉,有意思么?吏、戶、禮、兵、刑、工,就咋們現在待的這個禮部最沒意思了。想升官,就得升棺!” 清平知道她是在嘲諷禮部的幾位重臣年紀大了還不退任,霸著位置不放,下面的人又上不去,想等她們下來,恐怕就得看看自己的歲數能不能熬過她們了。 看她一臉忿忿,清平勸道:“你這胡言亂語的性子真得改一改了,要是哪天被有心人聽見了,那要怎么辦?” 燕驚寒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清平啊,我也就和你說說,旁的人,我哪個不是打馬虎眼過去了?咋們簪花宴上豪言壯志,如今想想就像一個笑話,你要再不讓我說幾句,我這心里啊,可真是憋的慌!” 清平知道她心懷抱負,初入官場之際是想做些實事,但奈何上司守舊愚昧,不斷遭受打壓。時間長了,人的志氣都要被磨盡了。燕驚寒越想越氣,吼道:“老板,再來兩碗餛飩!” 她慣來心情不好就要多吃,以食消憤。清平摸了摸肚子感覺還能存點貨,對她道:“好罷,休沐又沒了,等下月看看有沒有空去崇禎賞雪吧?!?/br> 老板在爐邊回道:“好叻!客官,您請稍等!” 兩人對著桌上空碗發呆,這么冷的天,吃完餛飩的人都早早回家了。她們邊上漸漸空了許多桌子出來,小攤頂堆積的雪太多了,一個女孩拿著掃把把雪掃下來。些許雪粉落在她們桌子邊上,燕驚寒拈了一點在手里道:“不知道我家鄉那邊現在情況怎么樣了,朝廷派去賑災的人到了嗎?” 清平安慰她道:“恒州肯定要快些的,你家那邊回信了嗎?” 燕驚寒搖搖頭道:“還沒有,聽人說路都被大雪給堵住了,騎馬都難過去,回信恐怕要等上一個月了?!?/br> 說話間,老板端了餛飩上來,清平把手貼在碗邊暖手,燕驚寒道:“你怎么不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br> 清平勉強吃了一半,燕驚寒嘖嘖道:“你發現沒有,你比同年矮許多的原因就是你不吃飯!” 清平想說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比你們小四歲,她和同科大部分的進士相比,確實比較瘦,但要說矮,那可不見得。像燕驚寒這種身材高大的北方人,清平就只比她矮了一個拇指,“你看我,要多吃飯,就能長的高呀!你看你一陣風就能刮走了,還矮?!?/br> 忽然一輛馬車靠近攤子,兩人順著聲響望去,只見這馬車規格比平常的大了一些,車頂邊緣掛了一圈流蘇。前面兩匹駿馬拉車,一看就知道來人非富即貴。馬車在攤前停下,駕車人拋出幾個大錢,整整齊齊的摞在一起,明顯是個練家子。老板在長安開了這么多年攤子,什么人沒見過,自是取了錢去下餛飩。 燕驚寒一邊吃一邊看那輛馬車,清平戳了戳她,道:“吃完沒,吃完快走?!?/br> 燕驚寒放下碗,兩人結了賬,走過那輛馬車時,清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車窗,忽然一陣風吹來,青竹暗紋的簾子掀起一角,露出車中人的下巴和微抿的薄唇。 清平愣了一下,以那人的角度來說,她剛剛應該一直在看著車外。 她在看誰?清平若無其事的掃了一圈周圍,一只狗從她腳邊走過,抖了抖身上的雪粉,露出黑色的皮毛來,燕驚寒怪叫道:“白狗變黑狗,有意思,這世道可不是黑白顛倒的嗎!處處粉飾太平,以為大被一遮就萬事如意了?!?/br> 清平思緒被燕驚寒打斷,無奈道:“好了好了,快些回家去吧,等會你父親大人又要叨念你了?!?/br> 燕驚寒想起父親嚴肅刻板的面容,頓時什么想法也沒了,和清平告別后匆匆離開。 . 清平踩著雪走回東郊街坊的院子,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敲了敲門,一個女孩開了門,見了她道:“李大人,回來啦!” 清平笑道:“小童,你今日的字寫了嗎?” 女孩馬上皺起臉,細聲細氣道:“還有一些沒有寫呢?!?/br> 清平進了門,推著她一路回到房間,翻了翻她今日所寫的紙張,前幾張還算是認真,后面就開始馬虎犯錯了,小童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小聲道:“李大人,我,我是不是寫的不好?” 清平道:“嗯,是不大好,但多練練就好了?!?/br> 小童倒也乖覺,坐下來開始研磨潤筆,時不時偷看一眼她在干嘛。清平握住她的手,一筆一劃的帶她去寫字,寫了幾個以后就讓她自己練。 她回房換了一身常服,聽到門口有動靜便知道是李開林夫婦回來了。她同過官學的考試后,一時無處可去,就在城東一偏避街巷處租了間院子,為科試做準備。這院中住了一家人,夫妻二人在城郊街上租賃了店鋪,開了一間小小的米店。這夫妻知曉她一人孤身上京趕考,加之又是同姓,便時常招呼她一同用飯,有瓜果之類的也常常送予她。 后來清平高中進士,兩人自是喜不勝收,還擺了酒席為她慶賀。 李氏夫婦店鋪生意有些起色后,就將家中幼女李童到京城讀書,清平若是得空就指點一下她的功課,李氏夫婦十分感動,覺得清平肯自降身份去教自家孩子,簡直就是善人中的善人。后有媒人打聽到清平住在此處,經常上門說親,清平煩不甚煩,李氏夫婦見她為難,遂幫她擋了回去。 李氏夫婦進門來,見了清平行禮,笑道:“李大人回來了?可用了飯么,若是沒有,便一道用些罷?” 自從清平去禮部分屬后,她兩人再不肯叫她的名字了,只稱呼她為“李大人”。在平民百姓的眼中,她在身份上就有天然的優勢,將來一定是會做大官的,絕對不能輕慢了,必須時刻保持尊重。清平幾次糾正無果,也任由她們去了。 她搖搖頭道:“多謝好意,今日與同僚在外用過了?!?/br> 房中小童聽到父母回來,如脫籠鳥雀般從房里歡快的跑出來,扯著父母的衣袖不肯撒手,清平見她們一家和樂,也不愿打擾,就回了自己房間,隨手拿了一本書翻著。 這房間右邊堆了一,塞的滿滿當當的,書柜頂上撂著科試時寫呈文的舊紙。這些東西她都沒丟,收拾整齊了放好,當個紀念。 書中掉出一張紙來,紙張泛黃,薄而脆,紅泥印章已經暈開,她打開一看,上面寫著‘茲有李氏清平,瓊州河西郡人,已過瓊州官學考核,現得長安官學召諭,行經貴地,請允放行?!?/br> 四年前的冬天,清平從陳珺手中取過這封造假的文書,只身一人前往長安求學,在官學中擔心受怕,總憂慮身份被人發現。但現在她的身份已經坐實,假的已經成為真的。而這封造假的文書,也漸漸被遺忘在角落。 今天忽然翻到這張薄紙,清平有點出神。四年前分別時的場景仍舊歷歷在目,她在長安求學的四年里,從未去過天澤坊周圍,那里是王公貴族的居住地,陳留王府自然也在其中。 以她現在的身份而言,怕是連名帖都進不了王府的大門,更何談當初的承諾——‘報恩償情’。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堂堂陳留王府的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怕是瞧不上自己。 清平自嘲地想著,又記起前段時間聽見文書官們說起一件事,說大前年陳留王妃向陛下遞了請封世女的奏折,著禮部辦理此事。時人謠傳王妃寵侍夫,都以為世女之位會是那庶女的,卻沒想到衛王君還是頗有能耐,愣是讓這世女之位又回到了自己女兒身上。 前年年初,承徽府便將金冊玉牒交予陳留王妃,清平依稀記得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她還剛剛從官學出來,聽說這件事情,只覺得兩人的身份如隔天塹鴻溝,再會之日遙遙無期,更別談什么報恩,她自己都覺得像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