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松濤的最后一句既輕且含糊，她沒有聽清楚，顧星逢和鹿時清同樣沒有。待

    他們走上前查看，人已經徹底沒了聲息。

    姚捧珠根本不在乎一個死去的jian人說了什么，她冷哼一聲，把劍抽出來，“死

    的太快了?！?/br>
    她有些脫力，身子晃了晃，鹿時清扶住她，“珠兒，你還好么？”

    “謝師叔祖，我不過是在海中泡了半晌?！币ε踔榉€住身形，扯了下嘴

    角，“比起死去的人，我好得不能再好了?！?/br>
    鹿時清實在笑不出來，顧星逢也一時無話。天已經亮了，可天氣陰沉，不見日出，海浪聲都顯得沉悶起來。

    只有司馬紀刺耳的笑聲回蕩在海谷中，他跑過來，不停踢打著常松濤的尸體。

    姚捧珠疲倦地看他一眼，一搖一晃地走到礁石邊，將被打濕成一團的白灰小心翼翼地

    搓起來，扯下一塊裙擺包著，放進最貼身的衣服里。

    鹿時清摸了摸臉，面具觸手微涼。因顧星逢擔心他被長生界發現，方才戴上之

    后，便不再讓他取下。

    而今長生界大軍壓境，就更不能摘。鹿時清喃喃道：“星星，常松濤方才似乎

    說了吃飯，是我聽錯了么？”

    顧星逢道：“我也聽見了?！?/br>
    鹿時清望著他：“他們殺了紅塵界無數生靈，卻用吃飯這種說辭來應付珠兒，

    太奇怪了?！?/br>
    顧星逢回想往昔種種，眸色越來越沉，“也許對他們來說，紅塵界只是……”

    話到一半，地面忽然劇烈地震起來。

    姚捧珠險些栽到海中，忙拄著劍站穩，喚道：“掌門師兄，師叔祖，怎么回

    事？”

    無需任何人回答，西方天際驟起的白光刺痛所有人的眼。

    顧星逢沉聲道：“長生界的人來了?！?/br>
    鹿時清心里狠狠揪起來。長生界后續人馬進入紅塵界之后，第一個盯上的居然

    是滄海一境。難道他們已經知道白霄的行蹤了？

    鹿時清又覺得不應該，連日來這么大動靜都不見白霄現身，顯而易見他不在這

    里。長生界若是為了白霄和極樂卷軸的下落，犯不著跑到滄海一境白費力氣。

    那，長生界又是為何而來？

    鹿時清望向地上的常松濤等人，幾具尸體正rou眼可見地化為白灰。無論長生界

    那些人是何目的，他們見到同類被殺，必不會善罷甘休。

    思及此，鹿時清一把拽起顧星逢，嚴肅道：“星星，我決定了?！?/br>
    顧星逢微微一愣，本能地握住他的手，“什么？”

    顧星逢的掌心溫涼適中，鹿時清用指尖貪戀地蹭了蹭，方才道，“我曾經思考

    過，我既然是長生界某位大人物的遺孤，應該身份尊貴，享受到很多好處才對。如今

    卻流落到紅塵界，靠我師尊隱姓埋名得以長大。所以，我的父母肯定是在長生界失了

    勢，他們的孩子也被人四處追殺。所以……”

    “所以你要自投羅網，轉移長生界那些人的注意？”顧星逢的目光驀然冷卻。

    鹿時清干笑一聲，“星星真聰明?！?/br>
    他想到的，顧星逢早已想到，當下斷然拒絕：“不可能?！?/br>
    鹿時清急了，抽出手，指著天鏡峰的方向，隔著浩浩煙波，那里已不見了日月

    同生柱?！靶切?，我們誰都不能白白的死。我為了救你而死，算是死得其所。而你也

    要振作起來，帶著滄海一境抵抗到最后一刻，讓長生界見識一下紅塵界人的熱血！”

    此處沒有別人，僅剩下姚捧珠一人。但她聽了這話，立時邁出一步，“對，我就是死，也要再拉一個

    墊背的，讓他們盡管來?！?/br>
    掉進水窩里掙扎的司馬紀還在笑，“哈哈好好好，跟宋家和程家一樣，全死全

    死！”

    腳下震感變得有序，地面的隆隆聲愈發臨近。

    顧星逢沒有多言，深深地望著鹿時清，“記著你的話?！?/br>
    鹿時清抱著必死決心，重重點頭，“自然?！?/br>
    他正要摘下面具，顧星逢卻仍是攔?。骸皠e摘?！?/br>
    “為何？”鹿時清疑惑，“面具會掩飾我的氣息，他們恐怕認不出?！?/br>
    顧星逢目光掠過海面，“那夜在此處，我第一眼就看出是你?！?/br>
    他不提則已，鹿時清也回想起來。前幾十年他一直戴著面具，唯獨那一夜被裴

    戾摘掉。他的廬山真面目讓跟了他多年的裴戾都格外震驚，顧星逢卻沒有認錯。

    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出于好奇，鹿時清還是順著問：“你怎么看出來

    的？”

    顧星逢語氣放輕，“還記不記得，流霜峰后山花海中，你去救我？”

    這都是極少想起來的陳年舊事，如今舊事重提，鹿時清忽然臉上發燙，垂下眼

    瞼道，“你指的是，你中了瘴氣的那次？”

    顧星逢點頭。

    “難道說……”鹿時清好像想明白了。那天，顧星逢在神志不清之時，忽然揭開

    他的面具強吻了他的嘴。

    顧星逢再次點頭，“那時我雖未看全你的樣子，但記住了……你的嘴?！?/br>
    下一刻，細長的手指撫上了面具。

    眉心咒痕紅如朱砂，整張臉上，僅有一雙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顧星逢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