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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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杏如夢初醒一般,小小地“啊……”了一聲,問他:“這……這是什么???” 段榮春輕輕吐出一口氣,好像這么幾個動作就耗盡了他的精力,蒼白著臉斟酌用句,半晌才憋出一個“藥”字。 分明是殺伐決斷、壞事做盡的人,卻一時挑不出字眼為自己補充。 雙杏還是不明白,瞪著一雙圓圓的杏眼,眼中凝滿了疑惑。那眼睛很鮮活,好似真的貼了她的名字。 段榮春輕咳一聲,補充道:“給你的手?!?/br> 他眼神尷尬,雙頰竟然暈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霞,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 雙杏聽聞,反應過來,低頭看那漂亮的瓶子躺在她因著受涼凍傷的手上,雖然有點不相配,但還是驚喜又感動。 她沒想到段公公竟是特意為她找傷藥,和她傷心又不相信他的“他走了”的想法相比,她也太不應該了。 那邊雙杏感激又感動,這邊的段榮春心里卻混沌得成了一片。 若是往日,他怎么會這么狼狽? 今早她將手覆上他的掌心,他不僅感受到了那份不同的悸動,還看到了她白皙的手上觸目驚心的紫紅傷痕。 觸目驚心……他又開始譴責嘲笑自己,竟然用這么個詞來形容本來不嚴重的凍傷。他本是監督慎刑司行酷刑都面不改色的人,如今卻折服于一個女子掌上紅痕。 若是平日,哪管是后宮的小宮女,還是前朝的小太監,段榮春定都不會理會。若要表達感謝,許他些金銀地位便是。 但他也不知道為何,在早上時,那小宮女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再會”,又逃一樣地離開時,他也想接上一句“再會”,再看她的反應。 無論過去的日子怎么好、怎么壞,他都沒想過再會,有的只是快點度過人生一程又一程的麻木。 可那小宮女不一樣……因為什么呢?因為她不帶任何目的的溫柔傻氣……還是她滾落他掌心的guntang的淚珠? 這份極燙極熨帖的感受他仍是沒堪破,反而暗暗覺得這陌生的情感也不錯。 也因著那找不出的原因,他看著那小宮女倉促離開,小小的身子穿著不合體的宮女服,慌亂地逃開他,他竟是有些想要笑。是不帶任何情緒的笑,硬要說,那便是真心的笑。 他也的確那么做了,雙杏最后一截裙角消失在院門口時,他嘴角揚起一抹笑,那笑起初是無聲的,逐漸越來越燦爛,越來越大聲。 笑到他額上的汗又加了一層。他想,竟是有多久,他未曾笑過了呢?入宮前,他是淡然獨立的性子,平素不愛鬧;入了宮,也基本沒人能對這的齷齪笑出來了。 這么一瞬,他既是快活,也是解脫。 等笑過了,就該疼了。方才強撐坐著給雙杏上藥,他縱使是有顆鐵打的心,新長的傷口也是脆弱的。 他躺回榻上,試著梳理清紛雜混亂的情緒,可還沒過多久,這門又不甘寂寞地被推開。 常有德還在為昨日找雙杏照料師父的事愧疚無奈,推開門,心下惴惴不安,生怕看見師父病情更嚴重。 段榮春看著門口,沒想到那閃進來的影子卻是他熟悉的。 那個孩子也沒想到他能恢復那么快,看見他不僅醒著,還能坐起身來,行上那么幾步,面上又驚又喜,怔在原地,——竟是哭了。 他嗚嗚咽咽地哭,詞不成句,語不成調,分明已是弱冠之年了,還跟個討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段榮春看著他哭,趁著他平靜的空當問詢兩句,可還沒等他答完他的問題,就又從嗓子里吐出幾聲破碎的哽咽。 段榮春就這么無奈地等待他情緒放緩,從他委屈的回答中知道他最近沒少被作踐,少了他,他的日子真是難過極了。 和常有德這個孩子說話,明明是該用心聽的,他卻反而頻頻走神,腦子里不斷閃過那個小宮女,和她傷痕累累的……一雙手。 所幸常有德一向崇敬畏懼師父,現下哭著訴苦撒嬌就已經是他在過于激動下鼓起的最大的勇氣了,因著沒膽子觀察師父淡漠表情下飄忽的眼神,也就沒發現師父竟在他這么傷心時走了神。 待常有德哭夠了,也傷心夠了,段榮春竟提出要隨他出去走一走。 常有德還哭啞著嗓子,驚訝地問段榮春:“這天這么冷,您還要出去?” 明知不該,但段榮春心底有種欲望,驅使著他出去、出去……就好像那晚他非想要拉開那扇窗戶,去看那彎久違的月亮一般。 常有德也不知道該帶師父去哪里,只好錯過半個身子虛虛領先他,領著他出了那廢宮冷院。 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常有德現在住的院子。 那夜段榮春被罰,常有德也跟無頭蒼蠅般,不知道前路如何。好在次日就有了究竟,——別人拉下了段榮春,卻沒跟他計較,反而如同警醒一般,遷他去了慎刑司當值,做的都是底層太監的活。 現在常有德和不少粗使太監一同住在大通鋪,再也沒了當初的受人巴結之景。 現在正是接近晌午,廂房中沒人在。常有德閃身進了屋內,又神情躲閃地抱著一個包裹回來。 包裹不算大,但他看起來很珍視。 “師父……那晚上我就拿出來這些東西,其他您的東西都被落了鎖,我也沒法子……” 說著,面上浮現出幾縷希冀的神色:“您什么時候再回去啊……不然您的衣服都不夠換的?!?/br> 重點是衣服嗎?重點是回去,他在隱晦的問他,帶著孩子般的奢望:“您快點起來幫我主持公道啊”。 他沒有回話,常有德畏于他的威嚴也沒再問。他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該如何告訴這個孩子,他已經心灰意冷?他已經對這一切紛爭感到厭煩?然后讓這個孩子恐懼又失望嗎。 所以他沒有回話。 段榮春頓了頓,問他:“那包裹里,有沒有治凍傷的藥?” 作者有話要說: 小德子:呵呵 感謝下面給蠢作者投雷灌營養液的寶貝們!挨個親親寶貝! * 燕秋歸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619 20:12:43?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620 00:15:10 讀者“最是人間留不住”,灌溉營養液 20 20190620 09:03:58 讀者“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灌溉營養液 15 20190620 00:14:17 第十九章 常有德訥訥地:“有倒是有……您為什么這么問?這包東西您全拿去便是?!?/br> 說罷就要把懷中包裹塞進段榮春懷里。 段榮春卻是搖搖頭,抬手輕輕把那包裹推了回去,道:“我只要那一樣就可,”看他一臉不愿的樣子,又添,“你就當先幫師父保管著?!?/br> 常有德想把那包裹給師父,好像只要他收下了一切就都能回到過去,他也從此沒了這包東西在榻邊整日提醒。 可聽段榮春言下,常有德只好無奈地從包裹中翻找出一只素凈的瓷瓶。 那晚情況緊急,他慌慌忙忙主要拿了些藥,其他的也只拿了套衣服。須知那金銀細軟在你失了勢時有處藏也無處用,反而成了累贅引人覬覦。 那套衣服他已在廢宮門口給了雙杏姑娘,現在手頭留下的都是段榮春房內的各類用藥,品相自是極好。 段榮春接過藥瓶,帶著兩分讓常有德誤以為自己花了眼的珍重,將藥瓶牢牢攥在手心里。 常有德和過去的境遇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現他在最忙的地方,干最累的活,還沒等他和師父多說上兩句話,就被來捉人的太監雜役總管打斷。 這個太監從廂房對面方向而來,只能看見常有德和段榮春的背影。他認出了常有德一人的臉,而看段榮春身上普通的料子,也沒覺得他能是哪里的大太監,只以為他是另外院子里偷溜來說閑話的小太監。 對這種偷懶?;男袨?,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來人惡聲惡氣地喝令常有德和段榮春,讓他們趕快去干活,吼了一通后似乎心滿意足地到下一個院子捉人,絲毫沒察覺到那個又高又瘦的“小太監”始終沒有回頭。 不過縱是段榮春回頭了,他也不一定會被認出來。大半月纏綿病榻,他比之前清瘦了好幾分,再加之平日處于人上、訓誡喝令的樣子和如今一臉病倦之氣相差甚遠,乍一看很難將這個落魄的文弱男子和人皆懼之的禍宦聯系在一起。 常有德聽了,帶著歉意和愧疚望著段榮春,詢問他要不要他送他回去。 段榮春也是從底層太監中熬出來的,自是知道若是不及時出現,后來會受多少挫磨,揚揚手稱想自己多走走,讓他先去。 待常有德離開了,這位于慎刑司側邊小院中就只剩下段榮春一人。 許是因為剛起、剛醒,心中身上都攢滿了火,段榮春雖只著兩層夾衣,但被這臘月冷風一吹,身上絲毫沒覺得寒冷。 從慎刑司到廢宮并不遠,想來也是,畢竟也都是人人不愿近之的地方。 也是因此,當日他在慎刑司被行了刑后,不知何人就將他順便安置到了廢宮冷院當中。既是取近,亦是想看他在掙扎混沌中,就那么不知不覺地廢掉…… 可現在他并不想回那冷院。 他從未覺得孤身一人會是怎么寂寞,少了另一個人的笑聲、說話聲、啜泣聲……會是那么難耐…… 不顧還沒完全長好的傷口,段榮春心中溢滿了與他全然不符的不理智之情。 捏著掌心中的陶瓷小瓶,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小院,段榮春在路上只遇上了兩三名宮人,但那些宮人身上應當也有著差事,連抬頭看他都不曾,只低頭行色匆匆,走自己的路。 到了小院門口,段榮春卻沒進去,而是繞過小院,看著這路上泥泥濘濘的痕跡。晌午的陽光嘩啦啦散在地上,把那本就艱難凍上的路面再化開,形成了一副讓人厭惡的樣子。 就是普通的小宮人都會盡可能地繞開這難走的路,身居高位的段榮春更是多年不曾涉足,現在他卻看著這片路入了神。 這小院門口……便是在這里……那個渾渾噩噩的中午,他第一次醒來、重獲新生一般聽到的第一句話。 ——陌生稚嫩|女聲,脆生生得,卻混著怒火:“我管你是故人還是舊人,既是相識之人。為何看他在此獨自受罪?” 是久違又陌生的關懷,在他還不清醒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讓他拋掉自己的冷血冷情的心,昏頭脹腦地烙上一個人。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像是重回到他當年站在宮門口,看前方駢肩累跡的隊伍,最終決定將前塵都斬斷,心甘情愿入宮為宦般。 段榮春自詡對這深宮還是熟悉,卻從未試著順著這連結廢宮與中宮的羊腸小道向前走。 他心中想著,她平日也是這么來、又這么走的嗎,頂著風雪、踏著銀霜、避著巡邏的侍衛、抗拒著月上中天時內心的恐懼。 而那片泥地,是否就是讓她絆倒,把她送至他手的罪魁禍首。 ……又竟是什么,竟能驅動著她堂堂中宮大宮女為他一個閹人至此。 他順著這小道走,腦中盛滿了越發讓他參不透的情緒,一時之間倒也沒感到時間流逝。 到了中宮殿口,段榮春低聲嘲笑自己竟是無聊至此,又想著是該回去了,卻一晃神,在中宮殿前梅樹叢間看見一個小人兒。 那個晨間還牢牢制于他手、想逃又不敢逃的人兒換了一件更合身的衣服,正踮腳嗅那臘梅香。 他站在暗處的影子里,十幾年來從未改過的暗處,窺伺那人兒,看她不帶任何色彩地歡笑。 倏忽,那甜蜜的笑停滯,余下膝蓋痛擊青石板地面的沉悶一聲響。 林雪間,著淡藍色衣服的小宮女將頭埋得極深,分毫不觸及那明黃色袍子。 蒼茫一片灰白色,只有她的背影鮮活。 他的心被攫住了…… 過了許久,直到殿前一人也無,段榮春才緩過神來。因活動過多而劇痛的傷口,讓他用了雙倍的時間回了那方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