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駱思存道:“整個沈府,只有沈夫人一個守在里頭。沈林的幾個孩子,還有他的父母,全都不見了。我從沈夫人口中打探到,他們是被一個戴著面具的高大男子擄走的,這名男子應當就是盛初寒那北蠻心腹。棘手的是,我們并不知道他將沈林的家人拘禁在了何處?!?/br> “那這條線索便先擱置在一旁,”景無虞正色道,“我已同宋大人商議過了,明日若北蠻再度攻城,由我前去打頭陣?!?/br> 駱思存嘴唇微張,滯了片刻,她慢慢消化了這句話,垂下眸看不清神色:“那你有幾分把握?” 景無虞沒看到她的異樣,分析道:“這一路跟著沈林回來,北蠻的兵馬我大致了解了一些,咱們西城門易守難攻,他們若不全力以赴,定然是攻不破的??墒俏乙娛⒊鹾c那北蠻的六皇子之間暗流涌動,似是不合,他們各自有所顧慮,時常給對方使絆子,這樣一來,留給我們的機會便非常大?!?/br> 駱思存笑了笑,“若按你這么說,我們只需要等著哥哥和景將軍的支援即可?” “也不是,”景無虞皺了皺眉道,“剛才我瞧見天上黑沉沉的,黑云位于北面,所以我推斷北擎關那頭很可能有雨,雨勢還不小的樣子,而北擎關下頭就是護城河,陛下他們要回京城,必須從護城河過?!?/br> “你的意思是……”駱思存心里頭有了個不好的預感,“護城河可能會因為這雨漲水決堤?” 景無虞點點頭,道:“據宋大人說,眼下正是護城河往年漲水的時節,原本就應該提前預防,可是這段時間京城發生了太多事,整個朝堂都被攪得一片混亂。又逢天公不作美,要過護城河,必定要重新搭橋筑堤,那支援我們的時間便會延后許多了?!?/br> 駱思存呼吸一窒,臉色隱隱發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景無虞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認真道:“你且放心,我拼死也會護著京城,保下我大梁根基?!?/br> 她勉強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似乎內心在掙扎著什么,就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景無虞見此,還以為她是對戰事太過緊張,便將她扶到了床上去休息,詢問道:“聽拒霜她們說,你這些天都沒好好休息,反正夜深了,不如你就在這里睡一會兒,我就在旁邊守著你?” 他說著便要站起身來。 “阿虞!”駱思存輕輕扯了扯他寬大的衣袖,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他借力撐在了她的身側,一雙桃花眼難得閃過一絲迷茫。 駱思存眼睫撲閃,看了他一眼,粉唇動了動,聲音低得他完全聽不清。 無法,他只得埋頭更加湊近了她些,“說什么呢?能大聲點么?” 駱思存胸脯起伏,拿舌尖舔了舔忽然干燥的嘴唇,而后才迎上他的目光,緩慢卻堅定道:“我說,今晚,留下來?!?/br> 一股難以言喻的旖。旎畫面猛地沖向他的腦海,景無虞在她這句直白的邀請里一下迷了心智。 他按在她身側的小臂幾不可見地抖動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渾身燥熱起來。 他低下頭,同她湊得很近,“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清醒得甚至可以數清楚你現在急狂的心跳?!瘪標即嫔焓止醋∷牟弊?,慢慢吻了上去。 這個吻不同于以往,她將這幾日的擔驚受怕和綿綿思念全部融在了里頭,急切得只剩下橫沖直撞。柔軟的唇瓣相觸,景無虞被她這直白的親吻方式驚得大腦登時一片空白,只得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得了空當,駱思存貼近他耳邊,細聲道:“你可還記得上次分別前,我同你說過的話?” “什、什么?”景無虞還未從這突如其來的掠奪里回過神來。 她吻在他頸側,聲音動聽得宛如天籟,“我說……我后悔那晚沒能和你做真正的夫妻,所以今晚,我不想再留遺憾?!?/br> 景無虞聞言,仿佛如遭雷劈,終于回過神來,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繼續胡作非為。 駱思存挑眉不滿地睨了他一眼,卻見他輕喘著氣,桃花眼氤氳一片,嘴上卻仍是極力克制道:“你得先告訴我,為何是今晚?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些東西?” “我能瞞你什么?”駱思存撫上他的臉,輕笑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br> “可是我總覺得……” “景無虞!”駱思存提高了些音量,被他的遲疑弄得有些羞惱,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她掙脫開他的控制,趁他錯愕,雙手握住他的肩往床鋪左邊一推,“你話太多了,給本宮閉嘴!” 這樣近的距離下,景無虞的呼吸再次紊亂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繃緊的身軀,想推開她的手卻在觸碰到她的肌膚時,立時便挪不開了。 眼前的姑娘身上的清香煞是好聞,他抬起手,五指穿過她的發間,將目光定在她柔和燈火下清晰的輪廓上,他看到她眼里帶著火熱,將這漫漫冬夜點燃。 “真是敗給你了,小祖宗?!?/br> 他苦笑,隨后呈大字型往后一躺,任由她上下其手,心頭卻漸漸比那蜜餞還甜,“一刻鐘,我給你一刻鐘壓制我的時間?!?/br>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乃陳奕迅的《單車》(手動滑稽)。 第52章 青年初嘗情。事, 不知饜足為何物。 駱思存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被景無虞纏得腦袋直昏沉恍惚了,他才允她睡去。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 只知道有人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置于了溫水之中。 但她實在太困了, 困得眼皮都懶得抬起來。 待駱思存醒來時, 屋子里已經沒人了,身邊的位置是冷的。 她掀開被子, 一低頭,并非想象中那般一片狼藉,相反,身子清爽,褻衣齊整。 有那么一瞬間, 駱思存還以為昨晚同景無虞的盡情恣意全是夢境,不過下一瞬, 身體的酸疼不適感提醒了她,那些或飛上云端或墜入深淵的記憶都是真的。 她呆愣半晌,驀地笑了,而后揉了揉眼睛, 喚了聲拒霜。 拒霜打了洗漱的水進來, 眼里卻帶了些擔憂,她行至駱思存面前福了福身子,“公主,景世子雖好, 但如今形勢嚴峻, 您以未出閣女子的身份這般付出,真的值得嗎?” 駱思存啞然失笑, “做都做了,哪兒還管什么值不值得?反正今生,本宮一定是要嫁給他的?!?/br> 拒霜勉強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只在心里盼望著援兵能夠快點到,她的公主能夠同如意郎君早日舉案齊眉。 駱思存垂眸思索了一陣,而后琢磨著問道:“本宮的衣裳是你換的嗎?” 拒霜手上的動作一頓,“……不是呢?!?/br> “嗯?”駱思存抬起眼皮看她。 “是景世子換的,”拒霜解釋道,“景世子一大早便起來了,親自替公主您擦洗身子,換了衣裳?!?/br> 駱思存微張著唇,臉上立時燒起了兩朵紅云。 她竟然對此印象模糊,可想而知昨夜她被他折騰得到底有多辛苦。 她抿了抿唇,暗道下次斷然不會再這么讓他如此不加節制了。 駱思存站起身來,掃了一圈,發現景無虞這屋子里較之以往竟還多了不少東西。 原本這里頭兵器居多,也沒有梳妝臺,大衣柜之類,但一覺醒來,不僅梳妝臺有了,妝奩、首飾、各色女式衣裙竟都準備得很齊全。 拒霜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隨即會意過來:“這些都是景世子從隔壁屋搬過來的,他說這些女孩子用的東西他很早就為公主準備好了?!?/br> 駱思存心念一動,“都是他搬的?” 拒霜道,“景世子怕下人們動作不知輕重驚擾到公主,所以都是他親自輕手輕腳搬過來的?!?/br> 一股暖流從駱思存心頭淌過,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那他人呢?” 拒霜伺候她穿好了衣裳,掩嘴笑道:“宋大人差人請了景世子過去,說是商討守城之策。走之前世子叮囑奴婢不要太早進來叫您,想讓您好好休息呢?!?/br> “嗯?!瘪標即纥c頭示意。 戰事吃緊,他被宋康成當成救命稻草般也無可厚非,畢竟如今絕地反擊的希望仍舊渺茫,但這一回,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相信那個仿佛從天而降的青年。 單他的姓,便能讓人油然而生一股信任感。 拒霜替她梳著妝,隨口問道:“公主,已是臘月二十五了,還有幾日便要過年,今日京城的各大街市都人聲鼎沸起來了,咱們府里要開始準備了嗎 ?” “已經快過年了啊?!瘪標即嫖⑽⒒辛讼律?,“昨日勉強守住了城,今日京城里的百姓稍微放松些警惕也能理解。在這般緊張的情形下,他們還能有如此心態,也是難得了,那咱們且跟著他們慶祝慶祝吧?!?/br> 拒霜似是想到什么,又問:“府里常用的年貨都備齊了,只是往年不曾貼過春聯,是直接外頭采買現成的還是請哪位書法名家來寫呢?” “原本是想準備請哥哥來寫幾幅的,”駱思存抿了下唇,“既然眼下他不在,那便由本宮自己來寫吧?!?/br> * 到下午的時候,不僅是北面,就連京城的地界也嘩啦下起了大雨。 未等景無虞從宋康成那里回來,駱思存便再次聽到了西城外的叫陣聲,景無虞受命上了戰場。這下子上午還較為熱鬧的街市一下子又躥得沒了人影。 只是盛初寒的反應速度,倒是比她想象中快上了許多。 兩軍交戰,傷亡是無可避免的,若京城并非甕中之鱉一樣被圍困,城中的百姓早就被疏散走了,只是四面被圍,她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祈禱。 不求這場仗能完勝,只求能慢慢守下來,直到援兵到來。 這場仗持續了很久,不停地有戰報傳到公主府來,可大多都是景世子兵行險著,局勢不明的措辭,聽得駱思存心中焦急,來回踱步。 好在傍晚時分,城頭上一片歡呼吶喊,接著當日最后一封戰報送來:北蠻敗了,景世子大勝而歸。 滿京城的人聽到這個喜訊后皆激動萬分,若非下雨,指不定還有些人要放些鞭炮煙花來慶祝。 駱思存更是高興得直接便想往外跑,被拒霜和忍冬一左一右攔住了她,“公主,外頭雨這么大,還是等景世子回來報喜吧,您這樣出去,小心淋雨著涼了?!?/br> 駱思存輕推開她們,搖搖頭道:“不礙事。你們將傘給我,我自己去迎接他?!?/br> 正說著,景無虞低沉的嗓音便應聲而道:“誰說不礙事?若是你染上風寒了,我在前方怎會心安?” 駱思存抬眸向前看去,便見著景無虞站在公主府的大門口,含笑凝視著她。 他身著鎧甲,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臉上滴落連線水珠,帶著還未褪去的血氣而來。 身邊的丫鬟侍衛見此,非常識趣地往遠處退去,一時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隔了一條庭院的距離遙遙相望。 大雨濺落在石板上跳得有一尺高,駱思存提起的裙擺放了下來,她彎了彎唇,朝他道:“可有受傷?” 景無虞搖搖頭,“未曾。只是有點難受?!?/br> “怎么個難受法?”駱思存歪著頭,有些不明所以。 他笑道:“就是想你了,想得這里難受?!彼戳税醋约盒乜诘奈恢?,“你呢,你想我了嗎?” 駱思存眼中存著光,“你過來我就告訴你?!?/br> 景無虞踟躕了下,“打贏了就趕著回來見你,走到這里才發現衣裳沒換,狼狽得很?!?/br> 駱思存被他的傻里傻氣逗樂:“那你去回去換,再洗個熱水澡?!?/br> “也只能如此了?!彼@了口氣,甩了甩身上的水,“我很快就來?!?/br> 待景無虞離開后,駱思存算了算時間,便讓拒霜拿了寫春聯要用的東西去了書房。 她想了幾句極襯氣氛的紅火對聯,快下筆之際,又總覺得哪里不對,倒讓她冥思苦想了一陣。 大約是太認真了,連書房進人也未曾察覺。 待一碗姜茶放在案桌上,駱思存才似嚇了一跳般,猛地抬起了頭來,這一抬頭便撞進了景無虞繾綣的勾人黑眸里。他目光粘在她身上,就像在看天下間最珍貴的寶貝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