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首輔賈赦_第80章
可人死了,有些事情還是要繼續去守護的。 這也是支撐著他尚且活著的理由—將帥應當保家護國,戰死沙場, 守護國門。 “軍人, ”霍玨緩緩收了腳,看了眼賈赦, 而后回眸逡巡著鎧甲在身的士兵,開口:“眾所周知, 本王成為軍人是因為殺人被流放北疆……” 練武場下邊的士卒們齊齊倒抽口冷氣。 賈赦也跟著抽冷氣,喉嚨滾動了許久,才努力喘出一句話來, 悄聲:“他……他不是來單挑王子騰的?怎么老夫聊發少年狂了?” 霍玨殺盡血親,至今依舊有不少文人對此鞭撻,認為此子薄情寡義, 禽獸不如,非人哉。也就是案發時, 天下雖然大定, 可邊關不穩, 朝中武將勢力壓過文臣。武將中又以四王八公為首。 四王八公一派家主們或是顧念從前打天下的戰友情, 或者為了權勢,或者直接的跟撞柱子死諫的文臣們爭口氣,種種緣由下保住了霍玨的命。 可隨著霍玨一次次的立功,這西平王府的血案起碼沒人敢當面在霍玨面前提及了。就連他這個霍家死敵的賈家大少熊到要作死也不會拿此事攻訐霍玨, 嘲諷人是“沒人要的小孩子?!碑吘?,揭人不揭短。 現在居然好端端的怎么自己揭過往,往傷口上撒粗鹽了? 賈赦看看他左邊的李將軍,希望能從人嘴巴里聽到回復,但人只留給他一個屹立挺拔恍若松柏的背影,而右邊崔宇也是如此,總覺得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些身軀,透著股偉岸高大的模樣。 賈赦:“…………” 所以,還是他腦子不好的緣由?想不出霍玨到底什么意圖? 賈赦不吭聲了,也默默站直了身體,他賈家兩代四將軍呢,哪怕他嬌嬌養著,但耳濡目染之下,立個軍姿還是英姿颯颯的。至于其他,看不出霍玨意圖那就隨大流,聽他老人家講過去的故事。 臺上,霍玨正說著本朝士兵的組成由來。第一,循前朝舊例有軍戶,特別在邊關要塞之地,幾乎是全民皆兵;第二,征兵。突發戰役下的征兵和尋常每三年征兵一次;第三,自愿入伍;第四,罪犯充邊。 “除了那些懷揣著好男兒就該戰場上走一遭,活得轟轟烈烈,馬革裹尸夢想的,其他人捫心自問,誰樂意在軍營中呢?”霍玨輕笑了一聲:“苦,日子太他娘的苦了,稍有不慎,缺胳膊少腿還是幸運事,沒準死了都無法落葉歸根……” 不知是誰,人群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哭泣,緊接著壓抑的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后不少壯漢老淚縱橫。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從軍最傷感莫過于,死在戰場,無法回到家鄉,甚至有時候連全尸都尋不完整。 李將軍難得有了一絲變化,眼眶微紅,眉頭卻是緊皺,視線飄了眼練武場旁邊的一個供士兵休憩的營帳。 營帳內,秘密到來的泰興帝靜默不語?;臬k太他娘的能說會道了! “可是國家若是沒有軍人,那么相當于一個家沒有個當家男人,周圍的鄰居街坊們就會來欺凌,今日拿米明日拿鹽,殺你的老娘睡你的媳婦……” 沉浸在悲慟中的將士們聞言齊齊面色爆紅。 “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古,說他生的時候挺好,匈奴被趕出了家園,前朝那些蠹蟲也被殺光了,國家基本大定了,他家里日子眼見一天天好起來了,他出生了?!被臬k想著笑了一聲:“真得挺好,他爹他伯父們拿刀殺出了一條富貴青云路,而他生來便是國公繼承人?!?/br> 眾人恍恍惚惚,躺在臺上的王子騰更是腦中一片空白,霍玨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忽然間又說起賈代善來了? “賈代善比我幸運,榮國公雖然發達后也有妻妾通房,但賈家家風比我霍家好,養出個天真傻逼來?!?/br> “你才傻逼!”賈赦暴跳如雷,怒吼道,當著京營將士的面這么指名道姓的說他爹壞話,身為人子,豈可忍! “我爹是將軍,是大英雄!” 霍玨聞言,眼眸的笑意愈發深了一分:“你們心目中的賈將軍原本應該跟他一樣,金尊玉貴的王孫公子。但那個時候邊關還沒有穩,所以他選擇了從軍,不為別的,就像跟他父輩,跟父輩的同袍將士一樣,能守住家園。據說,他每逢述職回京,還會被他家孩子哭著相留?道他不要將軍爹,只要爹陪在他身邊?!?/br> “胡說八道,他不在家最好了!”賈赦聞言,紅了眼:“反正……反正……我……我一個人過的也不錯?!?/br> 崔宇掏出帕子遞給眼淚不自禁就落下的賈赦,回眸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霍玨。 霍玨卻是沒理會淚眼汪汪的賈赦,逡巡了一圈練武臺下士兵們望著賈赦面上顯出的一分“慈父”之心——不管是底層士兵還是將軍,有一點是共通的,思念家中的妻兒。 而他從征寇之戰中,也懂了牽掛。 定了定心神,霍玨繼續道:“想想這個國家從戰火中欲血新生,而這新生,是……” 視線掃眼旁邊的營帳,霍玨沉聲接道:“太、祖爺帶著軍人一步步戰斗而來的,是為了活下去,為了把那些狼子野心的惡客趕出家門,為了保護這個家,保護這個國家?,F在這個家是我們再守護著,日子是苦了些,但比不過當年的苦,外有匈奴入侵,??芊高?,內有前朝貪官污吏魚rou橫行?!?/br> 將士們聞言齊齊一怔,只覺胸腔充滿了一股豪情壯志與油然而生的責任感。畢竟,西平王爺舉例太簡單粗暴了—殺你的老娘睡你的媳婦,可又真真實實現實中出現過的。 五六十年前活下來的,如今都兒孫滿堂,回憶往昔苦難,說得最多的便是當時世道之亂。 “我們這苦日子熬著,沒日沒夜訓練著,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將刀劍對準同袍!”霍玨緩緩進入了正題,目光如利刃的刺向了被他踹得面色發白的王子騰,音調跟之前沒什么區別,不高不低就像在閑話家常一般,“王子騰,你現如今可知皇上為何準了你的請辭?” 此話一出,所有人看向王子騰面色都透著股審視。王子騰是年輕將領一代的翹楚。相比賈赦和王子騰,作為軍人,他們是更信服王子騰,賈家的子孫一點也沒有賈將軍的風采。在知曉王子騰因泰興帝偏袒而罷官的消息時候,還隱隱覺得皇上有些不公正。 要知道賈家那兩熊孩子可以當眾踩踏著王家的顏面!而所謂的“烏盆殺人”案,大理寺都還沒結案呢! 他們愿意相信王子騰是無辜的。 但現在冷不防的西平王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眾將士完全不可思議,目不轉睛的看向臺上,帶著抹催促之色,但卻不開說出口。饒是先前霍玨似乎很“溫和”,但到底是“死亡之花”積威甚重,他們誰也不敢無軍令的時候,開口說話。 王子騰此刻豆大的汗珠滴滴滾落,他哪怕心理恨不得咆哮,大罵霍玨賈代善虛偽,嘲諷他們說了這么多不過是為了掌控軍權罷了,但這話在舌尖轉了又轉,張張唇舌,他像是被人掐住脖頸的小雞仔,依舊發不出聲音來。 他做不到像賈赦那般傻逼,不顧身處環境,不顧前程,不顧后路,直言不諱。 “皇上看中你的才干,給你機會,所以你年不過三十,便是正三品大員,前途似錦?!被臬k道:“但是你報效了皇上,報效了這個國家什么?” “皇帝尚能因諸王亂朝,下罪己詔自省,而你卻是妄圖以軍權作為武器,試圖立個從龍之功!”霍玨眸光一沉:“你覺得自己小心謹慎,沒人發現不成?拿著賈代善培養過你的幾年恩情,打探所謂的賈家資源。你看看賈恩侯,人家正兒八經的嫡長繼承者,都是乖乖科舉入仕,踏踏實實從個小六品官做起,你倒是心大??!” 賈恩侯一臉兇殘的看向霍玨。他明白了,今兒來就是被當……給自己個好聽的稱呼”吉祥物“,哪里需要擺放哪里! 可偏偏還是自己主動要來京郊大營看熱鬧的! 好氣哦,還要保持微笑。 他自打接收到泰興帝透出的口風后,都絞盡腦汁選好角度打好腹稿了,準備來一篇煽人淚下的小策論——《爹爹去哪兒了》,甚至還排好小戲曲了,隨時都能開唱。 但被搶了風頭。 不過好像蠻刺激的! 賈赦忽然間抖了一下,看著臺上說著一腳把王子騰踹飛下練武場的霍玨,只聽人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王子騰,你違背了軍規第一條綱領:軍人天職是保家衛國!今日,本帥手持總虎符,以統帥之名,革除你軍籍,驅逐軍營!” 本朝太、祖開國打天下時,得一塊天降隕石,鍛煉出五塊虎符。立國后,總虎符是大元帥之征,其余四塊虎符在駐扎四方的東南西北四王手中。當然,虎符有左右兩半,右半存在朝廷,左半在諸王手中。太、祖爺規定為防后世子孫不孝禍亂黎民百姓,當五塊虎符合而為一,可彈劾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