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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被他說動了,神情若有所思。 蕭明玥留著還有用,無論是太子身份還是他的性命。 要能利用蕭明玥兵不血刃地處理了赫連家,他倒不介意寬大為懷,給那個小孽種一條活路。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蕭明玥沒了皇子身份,還能翻出什么風浪? 蕭明暄侍奉皇帝用了湯藥,起身告退,帶著皇帝的口信去詔獄看望蕭明玥。 在獄中過了一夜,雖然沒人難為他,可是聽著遠處刑房里斷斷續續傳來慘叫聲,蕭明玥頭皮發麻,哪里睡得著,蒙在被子里翻來覆去,捱到天明實在熬不住了才睡過去。 蕭明暄過來的時候他正睡得香,聽見敲欄桿的聲音也沒醒,還輕笑了一聲,不知道做什么美夢呢。 蕭明暄沉思片刻,招手叫獄長過來打開牢門,略一俯身,輕手輕腳地踏入這間逼仄囚室,在蕭明玥旁邊坐了下來。 他不忍心打斷,只能靜候對方從夢中醒來。 只盼上天垂憐,讓他的夢再長些,再美些。 蕭明玥夢見他們小時候的事。 自打記事起,順妃就時常耳提面命,要他離宸妃宮里那個調皮鬼遠一些,免得被帶得移了性情,做不成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他不覺得當君子有什么好,只覺得這不行那不讓,拘束得要命,看著蕭明暄猴兒似地調皮搗蛋,羨慕的同時,心里某些壓抑著的東西仿佛也一并宣泄出來,暢快開懷。 他從來都不是個循規蹈矩的,只不過被拘在格子里不得自由,習慣裝腔作勢罷了。 他反抗不了順妃,也不能跟著蕭明暄到處瘋跑,只能在他來找自己的時候盡心款待,把好東西都給他留著,作為無聲的支持與鼓勵。 蕭明暄每次喊著哥哥推門進來的時候,帶來的盡是能讓他感同身受的自由與快活。 蕭明玥睜開眼睛,還沒有完全清醒,朦朧中仿佛看到那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又闖進他的書房—— “二弟……”他低喃一聲,綻開欣喜的笑容。 蕭明暄有一瞬間的怔忡,欲言又止,不自在地偏過臉去。 蕭明玥這才憶起身在何處,打了個激靈飛快地起身,面露赧色,低聲道:“不知王爺駕臨,罪臣失禮了?!?/br> 蕭明暄胸中又煩躁起來,想像小時候那樣往蕭明玥腦門上甩一個爆栗子,看他還敢不敢這樣拿腔拿調。 他忍著手癢,悶聲悶氣地說:“父皇給你指了三條路,讓你自己選?!?/br> “哦?愿聞其詳?!笔捗鳙h理了理散亂的長發,獄長怕他自盡,連簪子都收去了,一頭濃密青絲披散在身后,整個人就顯得蒼白荏弱,我見猶憐。 蕭明暄扔過去一條絲繩讓他扎頭發,盡量不帶個人感情地轉述了皇帝的意思—— “一是賜毒酒,對外報暴病而亡?!?/br> “二是廢儲圈禁,遇赦不赦?!?/br> “三是出繼瑢王為嗣,回昕州做世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事抹了?!?/br> 比起前兩條,第三個選項堪稱絕處逢生了,蕭明玥卻面色如常,嘆了口氣,答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選第二條?!?/br> 蕭明暄目瞪口呆,兇巴巴地瞪著他,怒道:“你發什么瘋?出繼不比圈禁強百倍?” 天知道他費了多少口水、花了多少心思、又繞了多少彎子才旁敲側擊地誘導父皇想到出繼這一條,還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引人生疑。 二十年沒這樣動過腦子,到現在頭還疼呢! 蕭明玥竟然不領情?他真想被圈禁在小院子里虛耗一生? 蕭明玥朝他拱拱手,輕聲道:“王爺為我煞費苦心,明玥感激不盡,只是我卻不能一走了之?!?/br> 蕭明暄嗤笑一聲,問:“這京中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蕭明玥看向囚室之外空蕩蕩的長廊,道:“我外祖和舅舅位高權重,我若被出繼,赫連氏怕是會生出異心?!?/br> 更慘的是落到外家手中,被裹挾著做一顆顛覆皇權的棋子。 蕭明暄眼神漸暖,苦笑道:“你怎么總是這樣……” 都淪落到這般境地了,竟然還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事事想周全,誰想過保你平安? 蕭明玥綁好頭發,對他笑了笑,說:“能保住性命就是意外之喜了,可惜牢中無酒,否則當痛飲一杯?!?/br> 蕭明暄很想回一句要不是他竭力周旋,毒酒就送進了好嗎? 怎么他這個哥哥進了趟詔獄,倒不像過去那樣矯情,反而像被醍醐灌頂一般,整個人曠達了許多? 蕭明玥看出他的不滿,抬了抬手,道:“王爺不必勸了,就算不為牽制赫連氏,我也不會去昕州的?!?/br> “為什么?” 蕭明玥站起身來,肩背挺直,言辭鏗鏘:“瑢王有不臣之心,明玥自幼受朝廷供養,雖無才無德,也知道禮義廉恥,焉能認賊作父?” 蕭明暄凝視他許久,站起身來回了一禮,嘆道:“那就如廣之所愿吧?!?/br> 第94章 愿者上鉤 他們三人扮成采買的姑姑和小宮女,用借來的腰牌混出宮去。 不僅夏云澤帶著他所剩無幾的秘藥和暗器,就連順妃也在袖中藏了一把匕首。 為保險起見,他還吹了聲哨,示意陳魚帶著人暗中跟隨。 深秋時節,黃葉飛舞,正是牛馬肥壯糧食豐收的時候,集市上十分熱鬧,全國各地的物產齊聚京城,恢復通商以來,還能時常見到郴國運來的珍奇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