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200
宿羽打了個激靈,“那、那天晚上?小光頭撞破咱倆那個……的時候?” 謝懷摸了摸嘴唇,冷笑道:“隴州軍一到,老子搞死他?!?/br> ……他倒是有好一陣沒這么狠過了,宿羽有好半天沒說話,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有病吧?隴州軍?” 李曇手底下的隴州軍倒是挺好用,但是小小和闐恐怕放都放不下這支大軍。 謝懷大言不慚道:“對啊。還有虎賁軍,估計快到和闐了?!?/br>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鐵業改革一完,就一鼓作氣把隴青二軍和虎賁軍倒出鍋,把干干凈凈的隴青二州從北濟人手里搶回來。算算日子,宿羽這幾天出發回營,剛好趕得上。 所以謝懷這兵調得有點早,可以高瞻遠矚搶占先機。方位也沒問題,虎賁軍居西域三十六國、隴州軍居梁州北邊境,剛好是一個糖包一樣的夾角,可以高瞻遠矚地打個先鋒,讓北濟人措手不及。再加上吳譎這股好死不死的小東風,這次打北濟收二州可謂是天時地利與人和,可見他是早就想好了,可以說是把宿羽玩得滴水不漏。 總而言之,謝懷的調令之中個人風格明顯,穩妥之中隱隱帶有瘋狗之氣,怎么看都優秀得過于晃眼——但也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把切云侯該干的活干了。 宿羽吃不下羊排了,“……陛下,我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還是你最寵愛的虎賁軍主帥嗎?” 謝懷大手一揮,“說重點?!?/br> 宿羽悲憤道:“這還不是重點嗎?!” 謝懷又抽出張紙來,按照地理方位寫下了“大周”、“西域”和“北濟”六個字,又在中間寫了個“吳譎”的“譎”,在小皇帝的名字上畫了個圈,“他到底想干嘛?” 老國王把吳譎當翅膀底下的小鴿子看,宿羽這一路把小皇帝的心機城府都看在眼中,怕都來不及,實在是沒有那個柔情了。 剛到明光宮時,宿羽把他當成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揣測。一路上半含私心地護送他的時候,宿羽只有一點懷疑,因為總覺得這孩子有點過分早熟。 而現在,宿羽傾向于把他往壞處想。 把他和謝懷所知的東西連起來看,北濟的國庫被吳譎一手掏空,和闐的國王對他死心塌地,若說他是心向和闐的,似乎沒錯;但他一舉一動之間,和闐其實全沒吃到什么好處,依然是個樂不思進取的人間天堂。 白銀盡數流到了大周的jian商手里,而那些jian商被北濟生意吃得死死的,幾乎是一個懸空的銀庫,就等有緣人一張口吃下肚。 和吳譎比起來,長相像蛇的吳行其實可能是頭小綿羊。 幸而他羽翼未豐,眼下手中無刀。 宿羽揉了揉眉心,“他想干嘛?他想報復吳行吧?!?/br> 謝懷拿拇指輕輕蹭了下宿羽的嘴角,然后發現那隱約的顏色不是烤羊排的醬汁,而是淤青還沒散。 他收回手去,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唇,“我看不止?!?/br> 吳譎在和闐坐著,可以借著大周和西域三十六國的手除掉吳行,然后自己回去榮登真正的帝位——那些搖搖擺擺買個官做的新世家毫無根基,和闐又沒什么主見,到時候他可以一統空前遼闊的疆域,是名副其實的天下之王。 宿羽因為少一手消息,一路上還有點把吳譎低看的閑心逸致,而謝懷大概居高臨下地看出了高處不勝寒之感?!吧砭痈呶弧闭吒饔谐雎?,他自己變成一個不問明日朝陽的活靶子,他的父親選擇同流合污,吳行披著狼皮做帝國的頭羊,而吳譎坐在塔中,意圖透過早已寂滅的“珈藍”二字,把天下翻覆于股掌之中。 金塔中扭曲的志向飄向未被渡化的紅塵,未曾落地便振翅一抖,即將在大陸三國上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 紙上謝懷的字跡依舊囂張凌厲,甚至比一年半前寫于金陵城外的“虎賁需來”更多一分縱橫孤勇之氣,那全是日積月累的思慮威勢在人心上的投影。 宿羽的目光被粘在了“大周”二字上,問道:“那你還要現在起兵嗎?” 明知故問,謝懷已經都把虎賁軍調來了,顯然不僅是起兵,而且是立即就要起兵,收回隴青二州,將吳行押于馬下,言下之意,是要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卻能“歸政”的新帝座下有自己的一份力量鉗制。 他繼續問:“那以后呢?養虎為患,你不怕?” 室內綠琉璃燈中火光搖曳,謝懷盯著映在宿羽眉心的火光,說:“你信他嗎?” 宿羽稍微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除了我們自己,我不信任何人?!?/br> 謝懷笑了笑,“我也不信,可是大周等不及。難得有一日可堪縱橫,你我難道還去徐徐圖之么?” 已至夏暮,梁州靜無人氣,南境上瘟疫喧騰,西洋的槍炮停在國土邊緣外的大海上,每逢海風吹黑暮色,就穿破海浪,靜靜逡巡。 隴青二州連著西域三十六國,算是大周最牢固的后補力量,卻一直來來回回搖擺不定,良馬榴花從未順暢南下,連傳揚佛經的大和尚們都走不順那條路。 大周和謝懷的命格似乎有相似之處,風華絕代后面緊跟著的不是天地與立,而是風燭殘年。 等不及,便不等,眼前可以做的所有事情都放手去做,補救的法子總會有——就算是天漏了,也有一個女媧踏遍洪荒找到了五彩石。 遠處的喧囂騰到上空,窗下有草蛩低低叫了一聲,宿羽推門出去,只見闊大的宮道上只有一個綠眼珠的小宮女端著殘羹冷炙路過。宿羽問:“怎么沒見幾個人?” 小宮女笑道:“闔宮都和小王孫在宴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