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173
燕于飛依舊皺著眉頭,“……我著急?!?/br> 家事,國事,沒有一件不讓人憂心。 眉心一涼,年輕女子的指肚又柔又軟,按開了褶皺,在他眉心處一觸即分。 燕于飛倏地打開了眉頭,瞪大眼睛,低頭看著眼前銀甲紫袍的高挑姑娘。 后者卻沒什么異色,仿佛只是信手抹了一把劍鞘那樣簡單,只輕聲說:“燕燕自有姻緣,用不著cao心。至于別的東西——你越是著急,越是不能急?!?/br> 燕于飛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那你自己呢?” 這是在說袁境之的婚事,可這也太冒犯了。 普天之下有兩個人的婚事被催得上火,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兒戲,一個是謝懷,另一個就是她。 謝懷不用說,一舉一動都牽動國祚;而袁境之擁兵十萬,本可自重一方,卻偏要帶著不大好管的兵馬千里北上,來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買賣。 都說“得袁六者得南境三州”,但其實說這話的人純粹是蔫壞。在她這個位置上,其實沒什么被有情人“得”的機會,只有被不服約束的高唐軍挾制的份。 不論才力如何縱橫,袁境之畢竟是個女人。雖在軍中一呼百應,但呼者與應者都心知肚明,暫時的穩定全是權衡利弊,沒人愿意一輩子屈居在她之下。 一年以來,不知多少人想站上她身邊的位置,憑著“夫為妻綱”把高唐軍握在手心,順便給皇帝一個下馬威。 袁境之仰著明珠美玉般的面孔,神色幾可稱得上溫柔,回答道:“是啊,說我自己?!?/br> 急得心口冒火,偏偏還要粉飾太平。 燕于飛懵懵地看了回去,大眼瞪小眼半晌,突然更進一步地冒犯了一句:“那難道你真當姑子去?你想嗎?” 宮人拿來了銀狐毛皮的大氅,袁境之接過絲絳來,低著頭束好,握了握自己冰涼的指尖,笑道:“想什么、不想什么,都沒關系了。燕將軍,沒有時間?!?/br> 她提步向階下走去,燕于飛突然想問句什么,也要跟下去。宮人卻在這時替他取來了劍,還好心地顧念著燕將軍手腳笨,替他把綁劍的帶子系好。 腰被拽住,燕于飛只邁出了半步,就收回了腳來。 殿中熏著醒神的香,謝懷已經吃藥吃得百毒不侵,竟然還被熏得打了個呵欠。 大白狗睡得發出輕微的鼾聲,布防圖、關隘圖、北遷圖以及各式圖紙摞得比茶杯蓋還高,青瓷碟子中已經堆了幾十顆松仁。 謝懷一邊看圖,一邊又捏起一顆松子來,拇指食指一用勁,捏成兩半。 殿門被“砰”地一腳踢開,罡風夾雜著雪霰撲了進來,只聽“嘩啦”一聲,青瓷碟子被風整個掀了開去,一地松子油潤金亮,在纏枝折花的地毯上滾向殿后去。 大狗猛地站起身,惡狠狠“汪汪”了兩嗓子,發現來的是跟他好久沒見的阿媽,一時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撲過去抱腿,想想還是撲了過去,結果被宿羽吼了一嗓子:“我搬著東西呢!你冷靜點!” ……切云侯今天起床不大順利,到現在都火氣不小。 謝懷也懶得彎腰撿東西,不依不饒地又掰開一顆松子,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天子守國門,侯爺跑四方。從夏天泡溫泉那次算起,謝懷有足足半年沒見過宿羽了。 昨晚切云侯帶著虎賁小隊剛到金陵,緊接著就是御賜宮宴,滿庭都是人,他倆隔得老遠,各說各話各吃各飯,連句話都沒顧上說。 宴后更絕,宿羽酒量淺,被人灌了幾杯,已經有點暈乎,偷偷摸摸溜達到寢宮一看,謝懷滿臉酒氣,睡得正香,整個人呈一個“大”字。 今天清晨,謝懷一邊穿衣穿靴一邊反駁:“放屁!那怎么能是‘大’字!朕那明明是‘木’!再不在狀態,那也得是個‘太’!” 天冷得厲害,但是皇帝的被子確實不同凡響,宿羽瞇著眼往里縮了縮,“什么玩意兒啊你……說好的不喝酒呢?” 謝懷套著靴子,大言不慚道:“今天開始,煙酒糖茶統統戒了!我等會上朝,就號召文武百官監督我,逮著我一次就賞他去隴州給朕的小侯爺送一次信……” 此人說話才全是放屁,沒有一句話是認真的。 宿羽翻了個身,面朝里,迷迷糊糊地說了句話。 謝懷一喝酒就出問題,這次耳朵的機能又退化了一點,只聽到了一半。他干脆往后一仰,躺了回去,腦袋磕在宿羽的腰窩里,“說什么?再說一遍?!?/br> 他的手燙,宿羽把他的手扔出去,自己往被子里縮,重復了一遍:“你干脆把我也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