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166
宿羽的手箍得死緊,吳譎在一片嘈雜附和聲中又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弱聲道:“可是,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虎……” 他這么一動,宿羽扣在他頸間的手指便扣得更緊,直把小皇帝后面的話勒了回去。吳譎的喉嚨被捏得喀拉響了一聲,何達溪不假思索,一拳沖著宿羽的臉砸了下去。 皮rou被擠壓變形的聲音近乎駭人,隨即又是顴骨撞上樹干,沉悶地“砰”了一聲。 變故突如其來,實則只有極其短暫的一息,小皇帝手腕上的那一滴血珠尚未完全落地。吳譎沒見過這個陣仗,徹底愣了。 何達溪活動了下手腕,緩聲道:“陛下英明,現在說說看,他有么?” 吳譎又看了宿羽一眼。后者還偏著頭,似乎有些昏沉,下唇被砸裂開,露出血色。 他沙啞地說:“就算他沒有,朕還在……” 何達溪不耐煩道:“整個隴州都是咱們的,哪來的虎賁軍?他單槍匹馬還真想突出重圍,不要命了么?打個幌子罷了。來人?!?/br> 刀鋒密密麻麻地圍了上來,爭先恐后地把宿羽的脖子擁了大半圈,沒留絲毫余地給他呼吸。 何達溪的刀轉而抵住了宿羽捏著小皇帝脖子的手,“勞駕,放開。沒準還能留半個人,好讓你們大周的狗皇帝玩玩那些個……” 他話沒說完,將士們已經哄笑起來。宿羽突然抬起眼,正和他臉上的嫌惡嘲謔相接。 澄澈之外是通脫,通脫之外是不定無情。 何達溪的話音稍微一滯,突然意識到了些什么。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叢林之中的不遠處騰起了一聲清銳的唿哨。 ——夜里行軍,難免驚起宿鳥異動,未免容易為人察覺。方才宿羽引得他和小皇帝啰嗦了大半套君臣綱紀,原來全是為援軍掩蓋動靜! 隨即又過兩三息,更近處又是一聲。 唿哨聲由近及遠,迅速而沉穩地蕩了開去。 樹林之中傳來鳥聲淅瀝,樹葉嘩嘩作響。 黑甲在黑林中格外不顯眼,及到近處,才能看清,來者為數甚眾,步伐輕緩有序,馬靴踩在潮濕的黑土草葉之上,竟然也沒發出多少聲音。 為首的一個人按捺不住,一馬當先沖上山嶺,一把扯下了頭盔,驚喜道:“頭兒!” 宿羽捏緊了小皇帝的脖子,一撐樹干,站了起來。那些環繞著他的刀尖就像落在身上的碎屑,被這一點動作搖了開去。 只有何達溪的刀僵著沒動。 宿羽一手抱著吳譎,另一手的食指關節敲了敲何達溪的刀尖,提醒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回去報信?” 何達溪目眥盡裂,刀尖仍然對著他。 宿羽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在他手臂上掃了一下,提醒道:“活著比死了強?!?/br> ……他還真是周全,連何達溪回去之后怎么跟吳行交待都安排好了。 何達溪確實沒法死,死了也沒法跟地底下的何耿交待。 他閉了閉眼,比了個手勢,“退。再做謀劃?!?/br> 北濟將士們本來就快嚇破了膽,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句,幾乎是殘云一般卷著何達溪翻過九回嶺下了山,只剩下了一地虛張聲勢的狼藉。 三倫揮舞著頭盔,飛著兩條胡蘿卜腿撲了過來,“頭兒我可想死你了!你休假休假吧,咋不跟我說一聲就自己玩去了呢?咱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一年多前的金陵守城戰打到了末尾,三倫出奇命硬地熬到了最后,眼見守得城門開、將見白月明,他卻好死不死地非要爬上那顆大棗樹去甩銅瓶子撒毒.藥,結果被人一箭懟了下來。 弓箭倒沒讓他受什么大傷,只是三倫人生得瘦,全身上下只有一個胡蘿卜頭一樣的大腦袋最壓秤,故而大頭朝下,直接摔出了個“腦子非常有病”,把“腦子越來越有病”的謝懷襯托得如同神童。 謝懷雖然腦子壞脾氣臭,但好歹一張臉還是妖得一比吊糟,讓人只能原諒他;腦子比較壞的還有老燕家那完犢子的兄妹倆,不過那兩個人一個賽一個地兇,看起來也能自圓其說。 三倫就沒那么幸運了,宿羽現在一聽三倫嚎“我可想死你了”就一個腦袋三個大,很后悔給他封了個切云侯義兄的名頭,更后悔走后門讓他做自己的貼身侍衛。 ——不然他也不會養傷養得不堪其擾,索性卷鋪蓋溜達到了九回嶺,然后遇見了躲在酒館不敢從軍的酸書生李越,然后天馬行空地伸出“援手”,冒名頂替;然后越來越氣運拔群。 切云侯本想琢磨琢磨北濟的軍中jian細是怎么個安插法,結果因為“長得還行,家境太差”直接被發配到了換人如切菜的明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