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106
他抬起眼來,長眉習慣性挑起一邊,帶出一絲玩笑似的神色,“諸位也不信我?!?/br> 兩手一攤,“如此,兩相坦白?!?/br> 又是半晌寂寂。 人群最外端響起一陣短暫的私語,隨即火把自動向兩邊分開,李存年緩步走了進來,撩袍跪下,先磕了個頭,“末將治軍不嚴,此番委屈殿下了。末將斗膽,請殿下在隴州多待幾日,以安軍心?!?/br> 正該如此。 李存年等這么久,就是在摸虎賁軍的脈。謝懷越是氣定神閑,李存年越是不敢下殺手。 “安軍心”。不出一天,青州軍就要到了。 左右上前,示意謝懷卸下佩劍。 他的佩劍是皇帝假模假式賜的,自然是被他扔在了金陵,手中這劍是隨手拿的劣品,但截面光亮,也可映過千百點火苗。 謝懷不慌不忙,把長劍抽出一截,低頭看了看,垂著眼,全當周圍人是空氣。就像月底的闊少走到了典當行,他恨不得翹著二郎腿告訴店小二,“仔細抬價,小爺我遲早會贖回來的”。 劍面上的火苗紛紛擾擾躍動,謝懷嫌眼暈,又重新把劍歸了鞘,一松手,扔給那小兵。 小兵尚未完全托好沉重的鐵劍,李存年突然站了起來,就勢拔出長劍,光弧劃開,“錚”的一聲,竟然猛地橫在了謝懷頸間! 第52章 風頭刀 曠野之外有什么東西波動翻滾,隱約像是一聲傷狼的長噑。 不知何時,濃云已經散去,一輪明月懸于中天,散下半山紛披。 營中迅速靜了下去,李存年這才發覺自己鬢邊冒出了絲絲冷汗。 本來不必如此。 謝懷遲早要殺,但先行拘禁也未為不可。李曇即將召來青州軍,也無傷大雅,沿途自有埋伏阻截損耗兵力。等到青州軍真來了,也只有被北濟大軍包圓的份。 一切都有定循,偏偏有個例外叫做“虎賁軍”。 虎賁軍無處不在的青銅色的陰影投在隴州大營之上,但宏圖大業即將拉開序幕,吞并大業容不下一絲差池。最多一刻之后,何耿就該帶兵抵達隴州了。 冰涼劍刃抵著咽喉,謝懷連氣都沒少喘一口,悠然道:“李將軍不怕?” 李存年冷聲道:“怕,事主事君,時時都怕?;①S軍想必與末將一樣。但他們膽敢見殿下死都不救么?” 謝懷頂著劍刃,轉臉看他一眼,目光在淡定面容上一掃,就知道李存年的“怕”只是一紙空文。 在君命不達的遙遠邊地,虎符便是至高權威。將士們見符即動,不需作任何思考,只需揮戈跟從——換言之,在隴州,李存年的話幾乎可以等同于“圣旨”。若非往日為了安定軍心留下禍根,今日也不會禍起蕭墻。 這個披著“李存年”皮的北濟人至此已完全有恃無恐,把大周的弱點無比堅牢地握在手中。 劍刃越抵越緊,謝懷任由自己的脖子被劃出一道口子,不慌不忙地抬手,拿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稀薄的血跡,聲音中竟然還有笑意,“不好說?!?/br> 耳聽得馬蹄聲漸近,三倫下了山谷半晌,還沒回來。終于有人耐不住性子,問道:“何將軍,那人牢靠么?” 牢靠與不牢靠二選一,分別指向“已經反水”和“已經亡命”,二者都意味著他們已經暴露。 “何耿”想了想,食指中指并攏,又點了一個校尉,一指山下。 那人會意,縱馬下山。 那校尉的扈從微微一動,似是不放心。于是宿羽又一點另外一名校尉,示意他去幫手。 對方覺得不至于如此大材小用,稍一猶疑,也下去了。 毫無意外,又是過了半晌,音訊全無。 隊伍中終于起了sao動,“何耿”一揮手,一抖馬韁,向下沖去。 大隊緊隨其后跟上,卻眼見山下刀光寒冽,竟是等待羊入虎口之象!當即有人勒馬大喊:“有鬼!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