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104
三倫麻利地把斥候的尸體拖進亂草,說:“頭兒,咱們還去青州嗎?” 宿羽緩緩睜開了眼睛,“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賭今天沒有框框!賭輸了打宿羽,賭贏了打謝懷 第51章 風頭刀 ———風頭刀——— 夜空有云,空氣凝成靜寂的一團,山谷之中,馬蹄兵甲呼吸之聲都整齊劃一,是一支軍隊。 李曇罵過了整整十二輪“屁話”和“我不信”,終于喊得累了。他被兩指粗的麻繩捆得嚴嚴實實,倒栽蔥地扣在馬上,被顛簸得呼吸困難,臉漲得通紅,意識漸漸麻痹,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從眼角滑到了額頭,逐漸變涼。 他想抽自己耳刮子:我怎么會哭呢? 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再丟一個爹嗎? 李曇他娘姓秦。 秦娘的名頭響,但閨名叫什么已不可考,可考的是,李曇從小跟著秦娘從煙花巷里走出來,換了無數個爹。 那些男人有的大腹便便,有的形銷骨立,有的揮金如土,也有的一年到頭就一套體面衣裳。只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會寫詩。 秦娘在風月場里長大,金翠做底,浪翻紅綃,結果她沒能學會算賬,卻學會了讀詩,一輩子吃且只吃那一套,壓箱底的不是翡翠玉石,而是一沓沓泛黃的詩稿。 李曇耳濡目染,沒學過寫詩也學過吟詩,整個青春期都過得很是令人牙磣。 直到秦娘活生生被北濟商客隨手掐死,李曇餓得就差去討飯,李存年從天而降,把他從香粉味的泔水堆里提溜到了沙場上。 李曇隱約記得秦娘有過這么一號露水之恩的客人,但沒什么印象。當時他悄悄地猜,也許李存年本來有家有口不缺兒子,所以才沒來見過他;被滅了門缺了兒子,才想起還有這么一號滄海遺珠。 他是個好養活的小孩,從沒因為這個翻過酸水——不管前路如何顛簸起伏,也不管所謂父子之情有幾分真情假意,碰到李存年都是他僥幸。 但現在想一想,李存年在他面前留下了無數破綻。比如李存年第一次見他時袖中藏著把短刀,比如李存年那晚給他煮了碗面又親手打翻掉,再比如李存年從沒寫過詩——李存年是對他動過殺機的。 遲遲未動手,還養在身邊,想來大概是因為人非草木,總有片刻動情惻隱。那些在篝火邊傳遞酒壺的夜晚,沒有一個是假的。 李曇麻木地想:可他是個jian細。 死在榻上的秦娘、傳說中的歷星、劉叔和馬沙、還有更多死在沙場和火場中的大周人,總有幾滴血要算在他頭上。 扣著他的小兵總算福至心靈,低頭看了看,手忙腳亂地把他扶正,“呀,你咋流血呢?” 李曇腦門上一溜血跡,是傷口充血崩開了,血珠子朝下流,耷拉到了腦門上。 原來不是眼淚,他壓根沒哭。 小兵拿袖子替他粗粗拉拉一擦,偷偷瞄了一眼天生怒發沖冠的燕于飛,憂慮道:“你可別死啊,我們燕將軍不樣你死?!?/br> 不知道這小兵是何方人士,口音還挺逗。這孩子估計剛離家不久,胡子都沒長出來幾茬,看著才十四五歲,白凈的臉上已經有了好幾道刀疤。 隊列飛馳在邊境線上,偶爾路過荒涼的村落,大多數殊無燈火,已成廢墟。道路上白骨支離,被前仆后繼的馬蹄踩斷踏碎。 李曇茫然地想:娘的,這算是什么呢? 靜夜風停又起,荒原上鐵蹄聲如雷,宿羽騎馬停在突起的山石上。 一馬當先沖下緩坡的騎兵中有一個人遠遠看見他,猛地勒住了馬韁,手中金刀因之光芒一晃。 那人緩緩拉下面罩,露出一張刀削斧鑿般深刻的臉來,禿鷲覓食般的眼神對準了宿羽。 隴州大營中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不停地送命,有一半是因為此人。偏偏好死不死,這人還加封了將軍,北濟皇帝親賜一柄金錯寶刀,憑刀可統千軍萬馬。 宿羽紋絲不動地與何耿對視。 如果是江湖武林,仇家相見或許該一決高下;但他是北濟人。 何耿瞇了瞇眼。從這個角度,正好迎著隱約月光,照亮了宿羽那張和身手不大吻合的清秀面孔。此時那張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慣見的挑釁仇視,甚而是難以置信和隱約的……恐懼。 何耿心里一松??磥硐⒉⑽醋呗?,宿羽只是偶然發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