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67
謝懷勒住馬韁,豎起手掌比了個手勢,旗手立即揚旗傳信,身后虎賁軍頓時步伐放緩,隆隆馬蹄聲細碎起來。謝懷把豎起的手掌一翻,這次虎賁軍無聲分為兩路,郭單皮指揮兩路隊伍向東西包抄而去。 片刻之后,他們再次看到了旗信。 虎賁軍有虎賁軍自己的旗信,宿羽盯了半天,愣是沒看懂,只好不恥下問:“什么意思?” 大半夜的,懷王素來是個夜貓子,眼下這作息除了尋花問柳之外,終于找到了用武之地,笑得精神抖擻,“年夜飯的餃子包好了,請咱們下鍋。怕燙?” 宿羽二話不說,催馬向營中行去。 北濟人有幾十年沒被這么奇襲過,自然是意料之外的混亂?;①S軍封了口后便從四面八方進入,北濟大營里早成了一鍋粥。 郭單皮不知道跑哪里忙活什么去了,宿羽隨手拽了一個北濟士兵,擰住脖子問:“你們把戰俘和擄來的姑娘關在哪兒?” 士兵默不作聲,深黑的眼睛近乎神經質地看著他,臉憋得青白,也不肯說出一句話。 宿羽彎下腰,“說?!?/br> 那人一句話的功夫都沒耽擱,手掌一翻,露出尖刀,反手扎進了自己的喉嚨。宿羽躲避不及,被濺了一臉熱血,這才松手放開了手中不停痙攣抽搐的死人。 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北濟人似乎天生一根筋,擄掠和占有乃是融于骨血的本性,對民族的忠誠和執拗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壓根不是好好說話能拗過來的。 大周沾上了這種鄰國,注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三倫眼睛尖,“頭兒,那是不是他們家小郭?” 宿羽在擦落進眼睛的血,“他干嘛?!” 馬沙說:“二百五,怕不是要燒糧草吧?” 宿羽一下子驚了,眼睛也不擦了,拍馬就追,“你敢燒!燒一個試試!郭單皮!——” 燒糧草乃兵家常事,郭單皮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沒聽錯,轉回頭,“宿小將軍?” 宿羽一巴掌蓋他腦門,“將軍你個腦袋!撤火!” 郭單皮也知道人在隴州該聽宿小將軍的,可是謝懷一向就是這個燒光燒光燒光的三光策略,小郭當時象征性地搖擺不定起來,“我怕死啊小將軍,殿下砍我腦袋怎么辦?算了算了聽你的吧。都撤火!……哎不巧,已經燒起來了,嘿嘿嘿嘿?!?/br> 小郭“嘿嘿”得很沒有誠意,宿羽仰天長嘆,抬起長.槍縱馬奔進火海,把已經燒著了的糧草捆三下兩下撥開,又拿槍尖把一圈虎賁軍晃了一遍,恨鐵不成鋼道:“仔細看著,一捆都不能燒,燒一捆餓一天!……郭單皮呢?” 一個士兵默默碾滅火把,“小郭將軍?去燒馬廄了?!?/br>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謝懷吃皇糧吃得腦子壞掉,謝懷帶出來的兵也都是大手大腳的熊樣。宿羽眼前一黑,拍馬就走,臨走拿槍尖點了點他,“回頭告訴你們殿下,你們虎賁軍遲早餓死?!?/br> 隴州軍確實缺糧缺馬,不過宿羽還分得清輕重緩急,兜了個大圈,總算迎面碰到了被救出來的一列戰俘。他來不及下馬,先跟末尾的人打了個招呼,“劉叔?!?/br> 劉叔是入冬前被俘的,眼下已經瘦骨支棱,瞇眼看了半天才認出了宿羽,“宿……?” 宿羽點點頭,“劉叔,你知不知道他們把……把搶來的姑娘關在哪?” 他還記得劉叔的女兒,隱約是叫阿閱,一家子住在流民村,常帶著弟弟到營中來給劉叔送些膏藥。 阿閱是半年前被北濟人擄走的,去了這么久,自然是毫無幸理。就算人還活著,同在一營,劉叔也絕無挽救的機會。 中年人慘淡一笑,“小宿,你還惦記著呢?!彼噶酥副边?,“最北處,水牢?!?/br> 人有貴賤,同樣的嬌柔年紀,有人在廟堂背后鐘鳴鼎食,也有人在異國水牢中苦苦掙扎。北濟人常用水牢逼供戰俘,倒是不稀奇。但寒冬臘月的,那些年輕的女孩被關在水牢,可以想見是如何景象。 腦海中掠過凌亂的思緒,宿羽晃了晃頭,催馬向北,徑直越過混亂的人群向北而去。 數到五十年前,北濟也就是大周的屬國。不過,北濟人性子拗,做事認真,迅速地借著大周的手開辟出了新天新地,時勢倒轉,儼然有了霸主之象。好在北濟人的語言始終沒換,不然這仗打起來就真的沒個頭了。 論起戰力,北濟人倒不是打不過奔襲百里舟車勞頓的虎賁軍,只是十幾年都沒被這么偷襲過,完全沒有任何準備。謝懷心里也清楚,若真的短兵相接,再來兩個虎賁軍都打不過這一營的北濟人——但兵不厭詐。 何況要臉有個屁用,贏才是王道。 所以謝懷吹著優哉游哉的口哨一路砍到了北濟的中軍帳前,迎頭碰上了一臉灰的炮仗郭單皮,立刻重新起了放炮玩的熱情,“喲”了一聲,“東風不與小郭便,小郭臉上這是糊了半個赤壁的灰?” 郭單皮擺擺手,半臉詭秘半臉小心翼翼,“殿下,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br> 他被宿羽一陣唾棄,也就想起了隴州軍揭不開鍋吃不起rou的熊樣。一想起來,也就真的不好意思燒了。 郭單皮還在琢磨該怎么開口,只聽耳后一陣喧鬧傳來,有扈從喊道:“那北濟人——殿下當心!” 謝懷一歪脖子,險險避過了長馬刀的劈砍,反手一伸,狠狠握住了來人的手腕向身前一帶,虎口鐵鉗般卡住了偷襲者的脖頸,隨即輕輕一掰,那人悄無聲息地滾落地上。 謝懷打了個響指叫人收尸,又掰了掰虎口,對郭單皮道:“當講不當講的忒客氣,腦袋掉了不就碗大個疤,我這么和氣你怕什么?” ……好和氣。 郭單皮雖然膽小,但大義凜然,當即艱難地扯起瞇瞇眼笑了一下,“是這樣的,殿下,宿小將軍他,沒讓我燒糧草和馬廄,我就……沒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