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57
三倫和馬沙都有點懵——任何一條軍紀里都沒寫過“長官失憶了下屬該歸誰管”的問題。他倆捧著胡蘿卜臉和山藥蛋臉蹲在門邊,兇而不自知,像兩尊辟邪除臭的門神。 謝鸞和燕燕也傻了,蹲在宿羽床頭,和這一身血味的小白臉面面相覷足足一刻鐘,又同時起身,魚貫而出,也蹲在了門外,托腮沉思。 謝鸞是沒想到自己往流民村慰問一遭送個孩子就能出這種事,被宿羽救了也就救了,還把恩人整失憶了,不靠譜程度簡直有了三分當年他大哥的風采。 ……不過失憶了也好,失憶了就不記得北濟人對他這樣那樣過。雖然那個北濟人沒有得手,還被宿羽干凈利落滅了口,但對一個半大孩子來說,這破事還是相當掀臉皮的,想想都屁.股痛。 而燕燕想了好半天,小兵路過喊了一聲“郡主”她都沒聽見。 燕燕從野蝗蟲榮升郡主,靠的自然不只是小容王的情分。 燕于飛的腦殼雖然是個榆木疙瘩,但手里的刀是個爭氣的刀,三年間一鼓作氣地把刀主人砍成了虎賁軍的副校尉,又一鼓作氣地逼得各方人士紛紛上門跟副校尉的親meimei套近乎。 謝鸞一想到燕燕居然能嫁人,當時就著了急,死纏爛打逼著謝懷給燕燕封了個郡主。世界清凈了。 世界清凈了,燕燕也徹底無人問津了,練刀之外,她整天除了琢磨謝懷的心思就是琢磨謝鸞的心思,從蝗蟲變成了蛔蟲。 她說:“四殿下啊?!?/br> 謝鸞說:“哎?!?/br> 她又說:“你在這玩吧,我跟你大哥說一聲去?!?/br> 謝鸞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謝懷說一聲,但還是夾著狐貍尾巴跟上了,“帶上我帶上我。你別亂跑,這地兒可亂了?!?/br> 結果謝懷聽完此間神話,頭都沒抬,一邊往文書上咣咣蓋戳,一邊涼咝咝地冷笑著重復了一遍:“失憶?!?/br> 如今懷王殿下案頭的文書越堆越高,那張看文書的桃花臉也越來越臭,尤其一進隴州地界就接二連三被當面打臉,此人周身氣壓低得可以醞釀一場暴風雪。 燕燕反正有恃無恐膽大包天看臉下菜,面對謝懷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時而頤指氣使,時而垂手侍立——現在就只能垂手侍立。 燕燕聞言訕笑一聲,“可不咋的,失憶?!?/br> 作為金陵曾經的頭一號紈绔,謝懷聽俗講話本折子戲聽得多了,雖然興致缺缺,但多多少少也分析出了一些可以純粹當戲看的套路。 譬如佳人遇才子,必定月夜自薦枕席;譬如有情人不能相守,必定在天涯海角破鏡重圓。 再譬如,昔日仇家重新相遇,情勢逆轉地位已變,尋仇的高高在上,被尋仇的只能跪地磕頭。這種情況下,那個被尋仇的如果不想磕頭,基本上只能選擇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更何況,謝懷明明白白說過“別再讓我看見你”,而宿羽不僅聲勢浩大地讓他看見了,還一開場就差點作死金陵瑰寶小容王,可以說是活罪可免死罪難逃。 所以,謝懷壓根就不信宿羽會失憶。演戲賣乖罷了。 剛巧,李存年也不信手下第一號寶刀能失憶,盛情邀請謝懷前去驗證。謝懷受邀,不好拒絕,終于在百忙之中撥冗前去觀賞隴州軍第一號寶刀的表演。 李存年一路邊走邊說,“殿下,其實我是不信的。宿羽那腦袋結實得很,不把人家的刀砸出個豁兒來都算是刀積了?!?/br> 門簾掀開,寶刀轉過頭來,金剛腦袋上裹著二尺厚的細布帶,裹得腦袋像顆遭了凍發白霜的香菇,臉色慘白,后腦勺還在滲血。 李存年頓時“嘶”的一聲,嘀咕道:“還真破了?!?/br> 宿羽喝了一缸藥,正在默默低頭吃糖。謝懷看了半晌,抱起手臂,一言不發。 李存年平常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當著謝懷的面,對宿羽倒是非常慈祥:“宿小將軍是怎么個失憶法???” 燕燕小心翼翼地點炮:“宿羽啊,你記不記得,我是你的師父?” 香菇頭從善如流地拱了拱香菇爪子,拜師拜得非常不檢點,“師父好?!?/br> …… 李存年信不信無從得知,謝懷反正是信了。 不過信不信的也沒什么,謝懷大老遠跑一趟隴州也不是為了來看這個戲的,忙得打個呵欠就溜達回了中軍帳。 燕燕進入豆蔻年華,罕見地煥發了母性,當下被一聲可憐巴巴的“師父”叫得心尖尖都軟了。 她拍拍屁股往宿羽邊上一坐,充當了教宿羽叫人的老師。 當年的野狐嶺蝗蟲在懷王府揍人揍得多了,現在對長幼尊卑十分有數,第一個先引見謝鸞,“你師弟?!?/br> 宿羽說:“師弟?!彼嗣煹艿哪X袋,從懷里摸出塊姜糖來,穩準狠地塞進謝鸞嘴里。 謝鸞從小聞著姜味就要鬧,更沒有人敢往他嘴里塞,當時就要作死,被燕燕瞪了一眼,“吃掉?!?/br> 圓月彎刀被師父重新沒收,謝鸞現在比燕燕還高一個腦袋,然而于情于理都沒底氣,苦著臉坐回去,吃糖吃得像自割腿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