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49
第23章 明暗 就在窗外那盞燈火被雨水倏地打滅的一瞬,謝懷就像忘了什么又想起來了似的,突然說:“我想過帶你走?!?/br> 破破爛爛的家國,烏合之眾的朝廷,全金陵全王城的虎狼豺狗……種種種種,王侯都如螻蟻,爭斗令人心灰。命運把所有的這些東西跟單純潔凈的年輕人擺在他面前,供他選擇。這不是抓周兒戲,謝懷認真選過,他連藥都準備好了。 那年輕人又低聲說:“殿下?!?/br> 謝懷只覺一股酸苦而生澀的冰水兜頭澆過臟腑,猛然起身,一把拽著宿羽的領口將人提了起來,“騙我,拿這種事騙我?!” 他咬著牙根,“那年我壓根做錯了,你們全都應該給歷星陪葬!” “你知道我是誰,不知道自己是誰?五年前你沒被北濟人弄死,現在自己來找死找到了我頭上?!” 一字字貌似克制,實則暴烈。宿羽瑟縮了一下,往后挪去。 微妙的一點距離都是刺激,謝懷怒得拎著他的領口,猛地往后一推。宿羽右腿有傷,站立不穩,一個踉蹌摔了下去,后背“咣”地撞上了床角。宿羽臉色一白,清秀眉頭一下子蹙起,額角的冷汗倏地冒了出來。 謝懷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蹲下來狠狠捏住他的脖子,嘶聲道:“你是蠢還是毒?在我身邊不虧心么?你以為自己替老三逼宮就是還債?你現在問我試試,問我領不領情?你試試?!?/br> 宿羽瘦得臉上一點rou都沒有,嘴唇干得裂出了血絲,魂飛天外一樣,目光都失了焦點。聽完這句話,又過了半天,宿羽才動了動眼睛,似乎是在否認。 謝懷仍死死盯著他,目如鷹隼,幾乎想把眼前人生吞活剝,但見宿羽突然抖抖索索地抬起手,握住了謝懷鉗著自己脖頸的手腕,試圖拽開。他傷得不輕,又還沒緩過藥勁,現在差不多是半個死人,等閑沒什么力氣,自然是沒有拽開。 但他很清楚謝懷的性子,謝懷是真的動了殺機。 宿羽艱難地喘了口氣,垂下頭避開了謝懷的目光,又是許久許久的寂靜。 艙外水波聲一響,宿羽突然開了口,因為脖子被掐著,聲音極低極輕極其喑啞,“我得意忘形?!?/br> “殿下,是我得意忘形?!?/br> “當年我就該死,如今還是一樣。但逼宮之事,就算不是為了救殿下,我也一樣會做?!?/br> “……我早就應該死。我錯就錯在,不該拖到回金陵,不該拖到殿下身邊?!?/br> 謝懷長直的五指攥得死緊,指節處泛出用力過度的青白,像生怕他逃。飛薄的嘴唇輕輕一動,咬著牙根吐出三個字:“然后呢?!?/br> 宿羽帶著滿嘴血腥氣和喉骨相壓的格格之聲,語調卻像提點柴扉外的風雪迷途人一般平淡,“宿羽還有一條命。殿下還要什么?” 船艙隨著水波搖搖晃晃,渡口燈火晦暗如豆。 謝懷細致五官被夜色淹留大半,格外明潤的右眼也被壓成了漆黑。 宿羽長長地喘息一次,這才發覺,謝懷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手。 他明白意思,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外袍領口。五指仍在輕輕顫抖,一下沒能拉開,又撥了一把,才露出淡白的中衣。 又猶豫了一下,宿羽解開了腰帶,但并沒有脫下中衣,轉而去推自己屈伸不直的右腿。稍一俯身,中衣領口中便露出了白得發亮的鎖骨和胸脯。 宿羽生得瘦白修長,被草原上的罡風烈日風吹日曬足足五年多,仍然漂亮得讓人過目難忘,兩片薄薄的肩胛骨像青草搖晃的葉片,隔著兩層衣衫都清晰可見。在謝懷還是阿顧的時候,常取笑他像個姑娘。 等到回了金陵,謝懷帶著宿羽打馬穿過整條朱雀街。謝懷有意顯擺,恨不得把馬蹄換成炮仗,聲勢大得就差把沿途的攤兒都掀上九重天,而這年輕人的白袍黑馬鮮明地翻卷過杏花春雨,在寂靜中憑空引得無數人側目。 不管是阿顧還是謝懷,都從來沒有掩飾過對這具身軀的渴望。玷污的欲望貫穿遐想的始終,他無數次把宿羽和那些婉轉承歡金屈膝的艷女妖僮聯想到一起過,無數次在肖想中完成一整套暴虐酣暢……只不過,宿羽畢竟不是那些人。 除去欲望和愛情,宿羽身上還有更多的東西。譬如信義,譬如知音。 而現在,宿羽甚至不如他們。 北里倡者尚可如螻蟻偷生,但不是人人都有做螻蟻的幸運。 他一身縞素卷過西山,帶出一支精銳虎賁軍,不是為了讓這樣的人活著。 宿羽的右腿腿彎被整支長劍洞穿,救治也延誤了時辰,被污水泡了大半天,不可避免地發了炎。方才下跪時他就直著一條腿,現在更是死活脫不下長褲,急出了一頭汗,咬著牙試圖彎折膝彎。 謝懷眸色一沉,突然伸出手,大力扯開了宿羽的衣襟。 宿羽手上動作猛然頓住了,謝懷那對虎睛石似的眼睛冷漠地向下一看,搖了搖頭,極緩慢極緩慢地告訴他:“惡心?!?/br> 宿羽抿住嘴唇,手臂慢慢地擋住了胸腹。密密匝匝的細布裹住了肋間傷口,邊緣處猶有血跡,沖人鼻子的藥味緩慢地散溢了出來。 他只沉默了片刻,突然劈手去奪謝懷手中的衣服。而謝懷一揚手,中衣被丟到一邊,轉而狠狠鉗住了宿羽的后頸,半拖半拽地讓宿羽躬身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