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6
火燒得嗶嗶啵啵,但阿顧看口型就猜出了宿羽的婆媽勁兒,“廢話,著火了??!快跑,一會房梁掉下來燒死你……狗子呢?狗子呢?我的啊不是你的狗子呢?” 他四處找狗,最后從面缸縫里把小狗掏出來,拔腿就跑。跑到一半,覺出不對勁,再一回頭,只見火光黑煙之中,宿羽手軟腳軟地往床下爬,結果啪地摔了下去,又慢騰騰爬起來,又用力把手伸到床下去夠什么東西。 阿顧急得跳腳:“都什么時候了還顧得上財迷! 宿羽沒理他,薄薄的背脊彎折成弓,從床下終于摸出一只小鐵盒來,這才輕出了一口氣,試圖站起來,未果。雙膝一軟,軟趴趴溜回了地上。 阿顧眉心一跳,氣得直想咬人,但也清楚宿羽不是羸弱,這顯然是被煙氣熏著了?;馃熡卸?,迷人心智。 他索性把狗崽子往懷里一塞,一咬牙把軟成了一灘泥的宿羽攔腰扛起來,奪門而出。 宿羽被放到屋外的草地上,半晌都是懵的。 阿顧扛他扛得傷口疼,顧不上查看,先齜牙咧嘴地觀察宿羽。宿羽的目光似乎有點茫然,有點沒焦距,瘦長的手指微微發抖,捂著胸口的小鐵盒子。 小鐵盒子里有什么東西? ……按照宿羽的婆媽秉性來看,多半是錢。 他伸手去拿那個鐵盒,手一碰到宿羽的手背,卻被宿羽一反手握住了。 宿羽完全不清醒,手指冰涼發抖,緊緊鉗著阿顧的手腕,好像生怕他跑了。 阿顧湊近一點,輕聲說:“沒事,我跑不了,我還要以身相許呢?!?/br> 話音和氣流拂在發頂,宿羽的眼珠子似乎無意識地輕輕轉了半圈。 月色飛煙中,年輕人的眼瞳幾乎是琥珀的淺色。 阿顧的手指似乎無意地撫過了宿羽的眉骨,慢慢改口道:“我不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賠你一間大宅子,好不好?” 宿羽迷迷糊糊,握著阿顧的手腕,冷得發抖,本能地貼得更近了一點。 年輕人身上的氣味也像棵小樹苗,清冽熱烈地浮沉徘徊。 阿顧別開臉,咳嗽了一聲,轉回來繼續去拿那個鐵盒子,一口氣恢復了神擋調戲神佛擋輕薄佛的氣概,“來,給哥哥看看,你是攢了幾萬兩的銀票?” 手指碰到鐵盒子,這次宿羽反應卻快,猛地一弓身,砰地撞開了阿顧的腦袋。見阿顧還沒松手,又一抬手一張嘴,狠狠咬住了阿顧的手掌根! ……這牙利得像頭狼! 阿顧疼得“嘶”地松開手,還沒來得及嚷嚷疼,那頭小狼已經張開嘴放開了獵物,眼睛仍盯著他,緊緊抱著鐵盒子,用一種母雞護犢子的姿態嚴防死守。 阿顧捂著腦門嘆了口氣。也行吧,知道心疼錢就沒事。 他就著這個姿勢坐下來,把宿羽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讓宿羽枕著。 年輕人身上好聞的氣味又撲過來了,頗有點讓人心浮氣躁的本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太清心寡欲。 阿顧心想,老這么折騰,還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金陵。 宿羽的腦袋擱在他的腿上,卻完全意識不到這個姿勢在金陵人看來也許頗為香艷,只是目光空洞洞地望天。 阿顧也犯起了瞌睡,只不過夜里太冷,瞌睡都變成了呵欠的白氣,沉浮著飛上了星空。 又過了半晌,宿羽的體溫略微回升,清醒了一點。他拍開阿顧的手,吃力地坐起來,抬頭遙望,濃煙滾滾,飛入天際,掀開脆弱的屋頂。 阿顧打個呵欠,拍了拍宿羽的腰,“說話。真的傻了?” 宿羽確實整個人都傻掉了,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整只雞蛋,“這個,這個,這個怎么回事?這不是我家嗎?怎么,怎么一會不見就燒了?!” 阿顧附和:“是啊,怎么一會不見就燒了?” 宿羽惡狠狠地轉頭,“我在問你!” 阿顧認真解釋,“事情是這樣的,說來話長。我燒了柴火煮開水,然后下面,柳葉面。我準備的是雞蛋打鹵面,放了香油麻油辣椒油,肯定好吃。你吃過打鹵面嗎?我也不知道你們這地界吃不吃打鹵面,反正你天天給我吃烙餅,別的我估摸著你也不會做。我們金陵也不吃打鹵面。我喜歡黃魚面,鱔絲面,三鮮面,等你去了金陵我帶你吃——” 宿羽抱著手臂,靜靜等他扯閑篇,看他扯到什么時候才肯放棄。 阿顧慢慢從懷里摸出一把青蔥韭菜,滿臉討好心虛的笑容,“然后灶里柴火好像放太多了,然后我就出來吹吹風,順便想弄兩根韭菜提提味,然后一回頭……就、就只剩韭菜了?!?/br> 話音落地半柱香,宿羽慢半拍地聽懂了。 白凈高挑秀氣的年輕人十分大氣地提提褲子,吸吸鼻涕,面無表情地起身,說:“你坐那,別動?!?/br> 阿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