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閱讀_63
“工方我這邊自然能續上負責人,大型器械我已經進場了,山也開了一半,停是不可能的。我這邊好幾筆錢等著投到藍灣來洗,北京市政里有幾個油水撈的厚,地下錢莊信不過,也都是投了暗股跟干股,就等這盤洋樓別墅蓋起來洗一洗,這會兒說緩,那真叫聽拉拉蛄叫不種莊稼。你這頭辦事一貫穩當,否則素水這爿地方,我也不敢凈靠你?!?/br> “我手邊幾個辦事的,還真沒搞過這種事?!?/br> “世上迫人的手段,也無非那幾件,互通有無你這行還不清楚?” “我倒不想搞什么血債出來?!?/br> 文琦笑:“你越到這個地步越怕了?!?/br> “不是怕?!鄙坼\泉也笑,“我心腸硬起來誰都不留情,你也曉得的。關鍵這事情一旦搞大......我手頭伢伢們,折損一個我都不情愿。阿迪好險只判一個三年,要血債加身拘進去斃掉呢?是,吃這行飯做這個覺悟,也是我懦弱?!?/br> “你長情我看得明白。那不就跟養狗一樣的?好賴腿邊吠啊吠的,叫喚好多年,喂骨頭喂飯,給口水舔,他們拿你當哥,當爸爸,再怎么樣也是親近的,更別說這是幫活人。所以才照我講,吃血飯要像你父親似的孤零零,才心狠得無妨礙。我看他這個世上那時候著緊的只有你和繆蘅。這就夠他送掉命。我才讓你多招幾個生的做一次性的棋子用,心是狠點,不至于搞得你優柔寡斷?!?/br> 邵錦泉默默良久,酒杯搖晃,瑪歌外傾。 文琦佯裝不經意,透露說:“......哦,繆騫我上次還見了?!?/br> 邵錦泉昂頭,眉頭一個抬高幅度,顯見,鮮見。 “約談一個事情正好在他們統計學院,學校辦的一個歌手大賽,他唱的黃耀明的歌,拿的亞軍。小子越長越高了,也蠻壯的,以前覺得他像繆蘅,其實現在看著更像你?!?/br> 邵錦泉眼角眉梢垂落向下,神色真摯地柔和起來,“是么?” “再過過畢了業,你也算了了一樁心愿?!?/br> “了不掉,我一輩子的麻煩?!鄙坼\泉擱下酒杯,拳頭抵著額心,笑嘆道。 第26章 十多年來,柳亞東不曾有關于吻的渴望,四片rou貼住,他以前見過的。 八百里鎮原前有個癩頭皮高個子的低能兒,一柄鐵鉤一只環,他咕嚕嚕滾到三十歲,母親砸鍋賣鐵給他娶了房腦癱兒。領證行禮入洞房,私下都說那傻子能知道他那根螺絲往哪兒釘?都當笑話。年余后才宴請東鄰西舍,最好一道菜不過是魚頭燉面。有個刺兒頭咪多了老酒,起哄說銅鑼,親親你漂亮的福娣!親快活才給你生兒子!哄堂大笑。低能兒披紅掛綠,一張皴皺的長臉,眼梢嘴角不正常地垮塌向下,神色游離,攥著妻子的手;腦癱兒五官一個不缺,卻歪歪扭扭不在它本該的位置。她頭戴塑料玫瑰,抹紅唇紅臉蛋,奇斜的嘴角掛一綹涎水,她嘿了一聲,彈上前,翻轉低能兒,抱著他腦袋將濕漉漉的嘴巴緩慢纏綿地敷上去。最初一剎靜得嚇人。忙于揀rou不虧她份子的大玉哦地一聲,用厚掌蓋住柳亞東的眼??上缚p寬綽,柳亞東看得很清楚:兩人笨拙詭秘地纏繞著,模樣坦然;看的人反而顯出了尖酸卑劣,成為不悅眼的一?;?。 但那情形美么?個蛋。柳亞東彼時已會老牌牌地皺眉,做成人式的鄙夷。 桃李杏梨,春宵白日,低能兒和腦癱兒吻得專注、投入,竟有了神性,令人咋舌也不適。柳亞東也瞠目了,久久咽不下那口唾沫,他揪住大玉枯枝的手腕下扽,血液一剎涌回到頭顱,發著脹。那滋嘖的聲音響在耳畔,似乎無比濕暖。一種交流慰藉,一種始終蠢蠢欲動的狀態,所以這東西是壓根不用教?他從此覺得吻不骯臟,也不齷齪,但不至于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世界”很小,他一貫無知地將一切感官匯集在腿間那二兩rou上,翹首或垂萎,犀利如屋頂的風標,愛欲由它忖度,精準又冷峻。結果蘭舟是雨霾風障,風標岌岌可危,柳亞東幾乎不能分辨,更別說去琢磨什么因果。他持續性地想和蘭舟接吻,打從心底渴望那種嘴唇相觸的感覺。近這一周,他見縫插針地找蘭舟索取。 情形通常安靜而古怪。他把他攔住,也不說話,但目的明顯,蘭舟馬上就明白他想干嘛。說句cao蛋的,蘭舟如果拒絕得果決一點,柳亞東根本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想吻他,他恰是容忍得不尋常,才讓人以為他根本就不抗拒,甚至是甘愿。柳亞東和他貼到一塊就什么也不想,什么愧受和困囚,什么屈抑和迷茫,都不想。他吸舔蘭舟時涼時熱的嘴唇,蘭舟兩臂后來也不自覺地攀援上他。孤兒間的熱吻到最后凈剩吞咽的聲音,他倆近乎能達到低能兒和腦癱兒那一吻的專注,唯獨有點不明不白。柳亞東是被不安與疼痛包覆的火山,蘭舟嘴邊肩頭有傾瀉的河流,一呵一呼間,淙淙不斷,憂郁冰涼,于他有波濤般濃渾的溫柔力量。 他不是說不自持,矯情地講,他是尋醫問藥,是毀節求生。 許青青和涂文睡過以后,接二連三又找了他幾回,每次都脫著羊毛衫單刀直入:來。涂文不是柳下惠,喟嘆著熄掉煙,又嗤笑著問:何必呢咱倆? 許青青樣子不凄苦,也不像被命運戕害過,她脫下的羊絨衫噼里啪啦打著靜電,她又諷又樂:我sao,行不行?你們男人真奇怪!上次招待所里干我怎么不見你不要呢,完事了你倒又裝模作樣問我何必。我沒何必,他殘廢一個動不了,我寂寞,我不要臉,我是個yin娃蕩婦sao婊/子!她彈過去騎上涂文,又如菟絲,鉗他手揉進自己的乳/罩,張嘴咬住他頸上盤龍,用胯狎昵地頂他。燈是滅的,看不見彼此的面孔,涂文五指一攥搓她一團松軟的皮rou腺,切齒地怒罵,掀她進亂糟糟的行軍床里折騰。 就他媽各取所需。涂文這么想。 結果這她是縷濡熱的水汽,你以為纏人,卻憑空就蒸發了。 涂文持續聯系不上,他不是說有需求,是不安。她畢竟是何老卵的馬子,背后杵著付文強,危險成了天上的鳥屎,落不落全憑老天爺心情。他摸去炮寨,找到她一個“同僚”,問知不知道許青青在哪兒。這人上瞥下瞥,一番揣度,確定涂文一不尋仇二非要債,惡煞臉,但也不像糾糾纏纏沒完沒了的嫖客,才說,找她有事兒呀?涂文笑,拎高手里的紅富士,說自己是她相識的朋友?!巴拧辈磐嘎叮夯乩霞疑⒆尤ダ?。啪嗒,蘋果跌落,滾進檐下陰溝,“同僚”追著去撿。涂文陡地一喝,嗷斥嗷斥成了個連珠炮:cao他媽的誰孩子?!走多久了?!哪個老家?!什么時候走的?! “同僚”嚇軟了小腿肚,皺著臉喏喏:我哪知道哪個呀,個把月前就不來例假了,我讓做掉她不干,吼什么呀,怪我啦?她老家阜陽的嘛,你牛逼你打的種,你去找啦...... 涂文捶墻,擓下一層苔綠,手很快地滲血。如今這疼于他不叫疼,也不叫傷。他是惱恨到了極點:他又是被女人一聲不吭地排除在人生選項之外,哪怕她跟許青青,哪叫有什么情,哪算有什么關系呢? 金鼎再開賭局,魯甘舅甥又來怡情,攜親帶友拼了兩桌,玩洋化的美式輪盤賭。這玩法不費腦子,天靈靈地靈靈,純看舉頭三尺神明賣不賣你這求富求榮的面子。但賭是什么?再一不再二,又或再一再二不再三。魯甘抽煙咪酒盯輪盤,嘴里大嚼經濟新政時事要聞,結果沒知沒覺里,大敗虧輸,反應過來,已丟進去小十萬。蘭舟為此要勞累一些,主顧相托,錢是大爺,賭客上下水,分金碼泥碼,各不相同,要防漏、錯、混。哪叫那位“妖精”鋃鐺入獄呢,他既算他小弟,理當“學”成出師,擔綱主力。常半宿熬下來,天色微白,人頹然疲頓,不知今夕何夕。 封了盤,入賬一筆,才撈兩天清閑。 這天黑了落了微雨,素水就有點倒春寒。柳亞東斷了縣西門糧站煙雜店老板的一筆水,收回八萬六現款,算老板東拼西湊來的,零零碎碎,還一兜五毛一角的臟兮兮的硬幣。蘭舟數款劃賬,涂文咧嘴,悄聲問他怎么弄的,柳亞東剔著指縫輕聲說:把店砸了。如今這手段于他,拿筷吃飯,拿杯喝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暴力。 涂文嘆出蠻厚的一嗓:別當個事。今晚都閑,煮個羊雜鍋,我再去從老唐那兒騙一箱藍帶過來,我他媽心里cao蛋著呢,陪我喝,我非得jiba的醉上一頓! 蘭舟瞥柳亞東,柳亞東點點頭,“行?!?/br> 涂文心里不好受,就沒咬牙替吳啟夢把房里的破逼爛rou給拾掇了,心想著,了不起不就他媽三年嘛,羅大佑怎么唱的?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時間就是水!一泡屎的功夫就淌沒了,這小玻璃小逼貨,回來他媽自己拾掇吧。于是一切不動,王菲的海報仍貼他床頭,吃飯也照舊用他屋里那張麻將桌。 涂文弄上個臟兮兮的酒精爐,火苗引燃噗呲一噴,好險燎了眉毛。豆泡羊雜盛了滿當當一只黃銅鍋,稍一燉煮,咕嚕不休,滿屋是辛香。涂文連開十罐藍帶,啤酒沫子潽溢,淋了一桌凈是。巧不巧,就三個人,沉默無言,又都突然一樂。命運成了浮在燈色中的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