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閱讀_37
“緬甸?”涂文笑,開宗明義:“搞毛,販白粉唄?!?/br> “收不到消息的。這種能槍斃的事情,傻子也知道口要緊?!鄙坼\泉又問:“我們兩家最近的梁子,除了老偉子那個,還有哪個沒跟我講,嗯?” 涂文神容一怔愣,默默兩秒,瞥侯愛森一眼。邵錦泉察覺,順著看去。 侯愛森聳肩做無辜狀:“看我干嘛?!笔种竿课?,笑著撇個一干二凈:“你的爛賬,你自己講唄?!?/br> 許青青替何老卵堵了幾萬的水,她炮寨里幾年攢下的血汗,一把付諸東流。她企盼何老卵還是當年那個床上蠻悍,床下溫吞的傻男人,潦倒還是蠢癡呆憨,都不要緊,人本分一點,以后就會是個好爸爸,他說她就肯上岸。是哪個不得好死的王八蛋發明的賭?哪個最先拉何老卵上牌桌摸一把玩玩講說不要緊的?這就是毒!就是附骨之疽,滲進髓縫里了,手腳斬掉,吹又生。許青青哭了一夜,早上一摸手包,三四張零票,發覺下月的房租都掏不出了。日子如履薄冰,只會愈發難熬。 涂文隔天還過去一萬沒有任何意思,他單純地看不得女人窮形盡相,何況是為一個混球的狗東西。那一沓毛幣裝得整整齊齊,涂文想說點兒東西,自己字丑,找凌仔代筆,封套上寫:跟何老卵沒雞/巴關系,以我個人名義借你的,愛還不還。凌仔瞪著雙金魚眼,訥訥說:舊強哥,把雞/巴去掉吧,我寫不出手啊.......涂文一巴掌掄上他后腦勺:叫你寫就寫!雞/巴的雞,雞/巴的巴,有什么不會寫的? 侯愛森有事兒要攏,白天從素水炮寨區過,涂文就讓他捎帶手給到許青青。侯愛森辦成歸來,涂文問他怎么樣,侯愛森笑微微說:哭了,大哭了一場,你完了,女人一生都感激危難里的救命稻草,搞不好就愛上,你鉆什么不好,你鉆何老卵的溫柔鄉?涂文掐他屁股:少放屁吧!侯愛森躲掉,言不盡意,其味無窮說:我看了,她黃鼠狼的腰,一口雪白的牙,下巴上面帶顆痣,好像曹露,嗯? 涂文不響,皮笑rou不笑了下。 你別愛錯人。侯愛森認認真真,本本分分,規規矩矩地說,地警告。 說愛真是過了,弄得像個俠情故事。即便要愛,也該是許青青先,先迷上她腦海里,他一剎那的光輝偉岸。東拼西湊,找姐妹借了四千八,許青青那天穿了件蕊黃的呢子褂,小牛皮露腳背高跟,特意來金鼎找的涂文。前臺小盧給出來的涂文一個笑眼,鬧得他本來沒什么,扭頭反倒臊了,屁股都跟著燙了。霓虹燈牌下,他的一瞥里的許青青依然陌生,微屈著一點脊背,小頭發被風撥了一臉。她鼻尖粉紅,足背青紫,正來回跺腳。涂文順出一根孬煙,走出去粗聲說:哎,找我??? 許青青一扭臉,還是撲面一股風塵的氣味。她挑眉,笑著講:肯定找你呀。 不用謝!涂文猛吸一大口煙,嘆出霧了,煙片霎短掉一截。 許青青給逗樂了。她目光所到之處還是蕭索的,她渴盼了太久,仍得不到空洞的一句回響,但突然之間,她似乎聽見了安靜之中一聲爆裂的微響。 不謝就不謝!許青青努力讓自己灑脫起來,仍做一個低俗市儈,臟字噴濺的雞。她擤了個鼻子笑著說:但錢肯定要還!她把一沓亂蓬蓬的舊票擲進涂文臂彎里,說:還差一半多,我再接勤一點兒,湊齊了還你。 你急個雞—— 許青青突然凝睇他,咬住嘴巴說:你那天闖進來,看見我光屁股了。 把巴字吞了,涂文在風里猛嗆,急咳。 沒事哦,何老卵那狗東西不會嫌棄我的,逗逗你。許青青聳肩,伸手出來,示意涂文也順一根煙給她抽。良久一陣,許青青囁喏:你以后要有需求......可以找我的,我不收你什么錢。 只此一件,根本都不叫什么故事。 邵錦泉手托腮,聽書人一樣,眼含笑意,問涂文:“何老卵斷水了?” 侯愛森替他答:“大前天開著付文強的藍鳥來的,一箱子現款,很了不得的樣子,阿迪數了講只多不少,我看他是在付文強那兒翻身了?!?/br> “你意思?!蓖课氖?,“我招他了?” 邵錦泉一撫桌上的一樽捋須執刀的木關公,說:“不講他是不是知道你跟她風花雪月,就憑你搞斷他一只手,他翻身以后能不搞我們么?” “那他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有本事他當初別來借水!” 邵錦泉不講話。 涂文聲音又低下去:“行!我把賬算我頭上,我就奇怪了,哎,泉哥,付文強再不濟是紫金會老板,一票打手手底下養著,眾星捧月的,他何老卵算什么東西?也能吹得動付文強的耳旁風?!” “真要捏住他七寸了,也難講要不要籠絡籠絡他?!?/br> “你是講——” “就只剩我手里的一把六四式了?” 說到槍了。侯愛森一下坐直,謹慎道:“剩下的,上次嚴抓那次,全和舊賬扔下練馬大橋了。按講是兜著網放了漂,租個漁船撈一撈,出水還能用的,老賈都裹了油氈布?!?/br> “不必,不搞動靜。舊強,你還找那人置,上次五支要價十個,今年我看還要漲,給他二十個,三短兩長,事情我交給你。幾個伢伢用得上,你差遣?!鄙坼\泉仰進椅子,十指交疊,手掌貼著胃。他合起目,淡淡說:“不行就和付文強約一場,他要鏟我?可以,我給他機會,看他怎么耍棍棒刀槍?!?/br> 百家樂一開,最近又多出幾筆水錢要追。 賤的,下三濫的,有點耍賴手段的,涂文廢胳膊廢腿,開水澆頭,砸場子鬧事,依靠暴力解決一部分;另一些縮頭縮腦,有心無膽,耍一點非刀非槍的恫嚇伎倆即可乖乖就范的,侯愛森盡量支配柳亞東。愈發被任用,愈發覺得臨近懸崖一步。柳亞東有時候想幡然地往回縮上一縮,退進不落雨的檐下,卻發現是腳下根本是華山一條棧道,只能亦步亦趨橫向前行,背倚的是巖壁,幾近無路可退。 原來武校訓練特別繁重,純粹得很,一到熄燈像被照頭悶了一棍,非特殊情況,從不會失眠。這陣兒才有這種成人式的“痼疾”,時常翻來覆去需與睡眠搏斗,時到半夜,手腳沉重,頭腦卻無比清醒。揉一揉眼睛,就盯一會兒窗外月色的一片皓白。偶然一偏臉,看見蘭舟也是微微側頭朝向窗外的,他睜著眼睛出神,眼是靜謐的兩汪澄水,不曉得是不是想家。 柳亞東有時候恍惚地想問他:船兒,你是不是也能幻聽見火車的鳴笛? 這次追一個木料加工廠老板的十萬水,侯愛森說,他是小老板,生意蠻紅火,但本人出過軌,最虧欠同甘共苦過的妻兒,找他本人,他有一萬個理由哄騙你放他一碼,廢了他,他生意做不下去,咱們斷了他生路拿不到錢是一樣的。你找他的兒子。他兒子在河臺中學讀初二,寄宿,你只拿到他兒子一件貼身的物品寄過去,再不陰不陽問他一聲生意好不好,他能嚇得魂飛魄散,立刻繳械投降,懂么? 柳亞東漸漸明白這行的邏輯了,就是將是非觀念一再淡化淡化。 涂文拿兩套縣九中的舊校服給蘭舟柳亞東,嘿嘿直笑,抖開說戲咱得做足!你倆要露餡兒,真給校保安逮著劈頭蓋臉頓罵多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