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游魚_分節閱讀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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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大來的時候文姐不在,是她丈夫獨眼砂接待的阿大。獨眼砂正如名字那樣,只有一邊眼睛能看著。另一邊眼睛是他年輕時追一頭尋狼犬弄瞎的,那頭尋狼犬碩大無比,搏斗過程中被它一巴掌給拍了。 人們都說獨眼砂的力氣根本不夠打那頭犬,所以給拍瞎了給正常。但對獨眼砂來說這是值得的,畢竟它給他換來了文姐。 原先獨眼砂已經追求了文姐很多年,但文姐始終不點頭。而當他扛著那頭尋狼犬回來時,當年他們就成了親。文姐看中的就是他這種不顧一切和歇斯底里,成了親之后他也確實是文姐的得力幫手,把東嶺管理得井井頭條。 此刻那只尋狼犬的頭骨就掛在廳堂的側旁,每一次阿大來,都見著這頭骨被擦得锃亮。 東嶺的尋狼犬是最多的,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尋狼犬的頭骨。但尋狼犬只是比普通的鬣狗大一些,像兩個人身形那么巨大的卻不多見。 追捕尋狼犬是苦山人的傳統,相傳尋狼犬能找到血狼。 血狼極其兇狠,敏捷勇猛。它的rou扎實得很,吃一塊能一天不餓肚子,它的血腥臭得厲害,但加在酒里能讓人壯起打虎的膽量。 苦山人從小就聽過,誰能徒手搏斗一只血狼,誰就是上天注定的寨主。而尋狼犬則是血狼忠實的仆從,有尋狼犬的地方,必然有血狼出沒。 可惜在苦山這片土地上,血狼不多,而尋狼犬多見。 久而久之,追捕血狼就變成了追捕尋狼犬。 當然那都是古話了,隨著去過外面世界的苦山人越來越多,大家也漸漸知道血狼不是什么傳奇神物,只不過苦山的氣候不適宜它生存,所以它在這里少罷了。 而在其他適合他生存的地方,比如狼省或蛇省,血狼則繁殖得很多。外頭人的獵捕工具也更為先進,將血狼抓起來并圈養的情況非常普遍。 或許也是因為外面人的馴化,導致血狼退化得越來越嚴重。反倒是尋狼犬還兇猛依舊,如苦山人一樣,保持著原始和野蠻的脾性。 阿大二十歲那年也打過一頭尋狼犬,不過自然不能和獨眼砂打的這頭相比。 東嶺因為地理優勢,后來也頗受舊政府的重視。所以文姐的寨頭是最清高的,要開口讓他們幫忙也最不容易。 阿大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畢竟受到襲擊的是北坡,自己的西頭較為穩定,南溝又離得遠,中土皋則不關他們的事,所以東嶺不愿意插手幫忙也是情理之中。 但阿大不能不來,要是不來,鴨姨真帶著傷勢未愈的北坡村民打出去,后果則是以北坡覆滅收場。 所以無論是什么結果,阿大都得走一趟。至少得做做樣子,然后回去告訴阿姐——東嶺的人在籌劃,再給多一點時間,準備好了就進攻。 可出乎阿大預料的事,他還沒把來意說明,獨眼砂就上了兩壺酒,給他和烏鴉一人一壺,自己也開了一壺。 猛灌了幾口酒后,他將酒壺一拍,噴著酒氣問道——“你要幾多人?” 第57章 第章 阿大說我不知道幾多人夠,“你們能給我多少?” “一兩百人可以,”獨眼砂說。 他的面骨嶙峋凹陷,讓幸存的一只獨眼顯得更加突兀狠厲。 他的眼珠轉了轉,看看烏鴉,又看看阿大,“我聽說你們還有兩個俘虜,你知道他們的布防吧?” “不知道,抓來的那兩個沒什么屁用,但之前他們進攻北坡,應該減少了西頭的兵力,”阿大說,“西頭多文官,把他們殺了,也能讓他們亂陣腳?!?/br> 獨眼砂點點頭,想了一會,又說,要搞就搞一次大的,不然給他們這樣一次吃一點,撐不得幾久。 阿大心里咯噔一下,這是他最不愿意聽到的話。 其實有些事情不僅僅是他看得到,其他人也看得到。但如果沒有人點明,自己更容易自欺欺人。而一旦被人說破,有的想法就再壓制不住了。 阿大明白,連東嶺都能那么干脆地出人手,估摸著大家都猜到當下局勢的變化。 消耗是可以打,畢竟他們可以一只麻雀戰下去。打到別人軍心亂,打到他們的氣焰不那么囂張,然后偃旗息鼓,知難而退。 這也是這四年來苦山一致采取的策略。他們相信外面的人命貴,要真十人換一命,新政府是不敢這么冒險的。說到底新獅國才剛剛成立,打下他們這片又窮又偏的地方也沒什么意義,不需要做那么大的犧牲。 可已經過去四年了,眼看著第五個年頭都要滿了,外頭卻一點撤退的意思都沒有,估計新政府是鐵了心要把他們收回來。那苦山再繼續這么耗,結果可想而知。 越到后期,兩者的差距就會越大。等到連東嶺的軍火都用光了,他們就剩下弓///nu和彎刀。這還是打嗎?不,這是英勇赴死。 所以如果這一次不能擊退外頭的人,或者給他們造成重創,那苦山大概再撐個兩年就了不起了,到時候人家飛機大炮轟進來,死活也能轟出一條路。 阿大等了一整天,到傍晚時候文姐才回來。 文姐說怎么的呢,阿良還親自過來,鴨姨怎么個情況,你們有多少把握。 阿大說把握沒有,只能靠運氣了。他把告訴獨眼砂的信息和文姐說了一遍,文姐放下彎刀,沒馬上表態。 這也是阿大必然要等文姐回來的原因。獨眼砂說什么是不算的,最終還是得等文姐拍板。 文姐嘆了幾口氣,中途有個小姑娘跑進來,文姐呼喝了幾聲,她又趕緊朝阿大鞠個躬,轉身跑走了。 文姐看著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外頭的夕陽里,有些惆悵地說,唉,真的是,本來還打算讓她嫁到你們寨子去,現在都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到嫁人的年紀。 跑進來的是文姐的小女兒,今年不過十四歲??吹贸鑫慕隳昙o越來越大,也比早年更不好戰了。 她不像鴨姨,鴨姨只有兩個小崽,還在襁褓里。鴨姨經常說若是他們意外被打死了,那也好,沒多少記憶,死了不受苦。投胎了別再投苦山,也算這輩子沒白死。 但文姐的孩子更多,最大的已經娶親了。東嶺的村民也確實過得更安逸,在安逸的條件下大家為自己小家庭考慮得會更多。 所以她不愿意拿人命做最終的賭注,也在所難免。 “我不需要那么多人,”阿大說,“給我一百,其余的人我自己填上?!?/br> 但文姐卻搖搖頭,她把煙掐滅,朝阿大揚揚下巴,道,“我給你們三百,把他們在西頭駐扎的營地拿下,做得到嗎,阿良?” 阿大咽了口唾沫,最終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