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共桃花_分節閱讀_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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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冷清好多天的花街又熱鬧起來,天還沒亮透徹,接連不斷的馬蹄聲嗒嗒地踏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三五成群的教徒披著晨曦的余光進進出出,將收拾好的行囊捆在馬背上。 仇韶過來送行,兩人并肩從門口拾階而下。 “帶這點人夠么?”仇韶看門口還守著教徒,便說:“我在這用不了那么多人守著,你且全帶過去好了?!?/br> 仇韶這是有點沒話找話,吳凌做事比他穩重細心得多,人家說帶二十,就肯定有只帶二十的底氣與原因。 果然,吳凌淡淡笑了下,說:“夠了,宣城那邊還有分堂支點,實在不行路上我再借人手,何況,你們這邊還得看押相思堂的弟子,在武林盟接手前不多留點人手不行?!?/br> 仇韶:“……好?!?/br> 白教為弟子配置的行頭一貫華麗,好友今日一身箭袖翻領的騎服,高統靴裹著筆直的小腿,暗金銀紋的束腰一側斜掛佩劍,仇韶暗自觀察,見吳凌神色冷淡肅正,并不像還記著那晚事的樣子。 兩人走近馬隊,一名教徒立刻牽著匹馬過來,那馬全身沒有一根雜毛,神俊非常,吳凌順了順愛馬的鬢毛,一邊道:“畢門主主動請纓要幫谷大夫薛大夫治尸童,既然要用人,你就不要總是嚇唬他?!?/br> 仇韶一聽來氣:“是么,他倒會來事,不過誰曉得會不會弄巧成拙,又鬧出幺蛾子?!?/br> 吳凌卻不那么認為:“你不能因為人家一次的小失誤,就杜絕掉其他可能,何況,如果你不相信他有能力,何必連夜去把他找來?” 仇韶皺了皺眉:“……你倒大度?!?/br> 吳凌似真不在意:“被狗咬了,莫非還要記一輩子不成?” 是這個理,不過這個比喻仇韶怎么聽怎么不痛快,忍不住多護了句:“牧謹之怎能算狗,他這人多少還是有些優點的?!?/br> 馬痛得嘶鳴了聲,吳凌松開手,安撫著馬,表情冷淡:“哦?比如說?” 狗有很多好處,首當其沖的就是忠誠。 話到口邊,仇韶一下啞住了,因為這時他才發現吳凌那只握著馬鞭的左手,從手背到手腕一側幾乎全是一片青腫。 那是昨天他阻止吳凌時掌風不小心刮到的。 仇韶握住吳凌手腕,深呼了一口氣—— 吳凌皮膚偏白,加上在水里泡久了,皮膚薄得透白,于是那片青腫就格外的刺眼,仇韶沉默片刻,很輕地說:“阿凌,對不起?!?/br> 說完仇韶就后悔了,他不喜歡說這三個字,好像沒說前一切都有回轉的余地,一旦說了就鐵板釘釘萬事休已。 馬隊準備得差不多了,教徒過來請示走不走,吳凌嗯了聲,然后平靜地抽回手,翻身上馬。 “那天你問我,如果見到一人,心里就有行差踏錯的預感……這是正常的?!眳橇枳隈R上,兩手緊握馬韁,沒人知道他此刻全身的肌rou緊繃如鐵,唯有低頭看向仇韶時,眼里才多少有了幾分柔軟。 “佛家講因愛生怖,你心中有重視才會瞻前顧后,怕行差踏錯,都是好事,無需害怕?!?/br> 目送駿馬絕塵而去,仇韶回走,邁過門檻,卻見斜邊一處門柱邊依著一人。 “牧護法,大夫允你下床了?”仇韶面色不佳,牧謹之想必是礙于他的威脅不敢上前送行,這才做出被棒打鴛鴦形影獨立的姿態。 牧謹之抱肩而立,視線從馬隊消失的方向收回,微笑回道。 “沒允,不過屬下看屋外桂花開得好,隨意出來走走?!?/br> 原來如此。 仇韶嘴角抿著,沒鉗下那絲顯而易見的愉悅:“……你是睡了夠久的,在外透透氣也是對的?!?/br> 以己度人,自己病時也會覺得病榻孤單,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出來賞賞花是個好主意,畢竟病人的心情與恢復的速度也有關系,大不了谷神醫問起,他擔待著便是。 現在吳凌已走,仇韶又四處敲打過,自認將亡羊補牢做到極致,也不怕兩人會鬧出什么天雷地火,就由得牧謹之去吧。 大病初愈,牧謹之身上隨意披了件白狐做領的厚氅衣,牧謹之平素放浪不拘慣了,少有見他規規整整的穿過教服,今日華袍上身居然意外的適合,掩去病色的同時又別有一番曠達雍容的卓然之勢。 果然人要衣裝,好馬就得配好鞍。 仇韶正要夸贊兩句,一名教徒小跑而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尊主,谷神醫請您去小樓?!?/br> 樓外的野草又拔高了幾分,里頭冒著零星的野白花,兩人沿梯上樓,谷神醫在關押尸童的房外候著,門關著,但屋里還是飄出一股刺鼻的怪味。 谷神醫解釋:“尸童晚上躁動,我們調制了安撫他們的藥,放熏爐里燒著,能讓他們鎮靜下來?!?/br> “既然這樣,牧護法就別進去了?!?/br> 說著手一揮,讓牧謹之好生呆在房外,免得又吸進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牧謹之卻不在意,溫和道:“屬下已好得差不多了,聽說畢樓主也在里面?屬下醒來后還未專門向毒樓樓主道謝過,正好見見?!?/br> 仇韶哼了下,一直跟隨在谷神醫身邊藥童少了幾個,拿來條沾水的帕子:“拿著?!?/br> 牧謹之只好用帕子抵住鼻子。 “進去后盡量別吸氣,不舒服趁早出來?!背鹕囟趯傧?。 谷神醫在一旁,可真是不知對面前兩位說什么好。 他一過花甲之年的老頭都沒出聲,年輕人太厚此薄彼可要不得啊。 兩間打通的房內,中央擺著的一排床架,為給尸童保暖,屋里四角點著大火盆,炭火霹靂啪啦響著,十五個尸童依次仰躺在上頭,在不斷熊熊燃燒的火光映照下,尸童頰面聚起一層陰云密布般的紅暈。 畢勝唐正全神貫注跪蹲在一側,拿小瓶取著尸童指尖的血。 正塞好瓶蓋,他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原來是門打開后,外頭刮進了幾縷涼風,畢勝唐循聲望去,見仇韶身后跟了身材高挑的男人,門口逆光,對方的臉陷在毛領里看不清神色。 “這位便是畢門主了?”牧謹之來到火光亮堂處,略一低頭,目光籠下,唇角挑起:“幸會了?!?/br> 撇去醒來時那場雞飛狗跳不談,畢勝唐還是頭次跟這位左護法面對面交談,相比起仇韶,牧謹之稱得上禮數有加,客套一番后,還拿出一盒珍貴的西嶺冰山雪蓮作為答謝。 仇韶在旁嘆氣,很為牧護法大度的為人,正直的秉性感到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