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生怕這是一個夢，一不小心就會驚醒了一樣。

    榮琢也抱緊了她，一手壓在她后腦勺上，另一手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他記不大清這些年的事情，意識在層層能量和精神力的較量中，始終緊繃著，困在一個混沌的大繭中。

    對于外界的事情，他無法感應也無法做出反應，鮮少能分出精力去分辨和記憶，全憑本能在活動。

    可是他還記得變異之前，衛東卻的樣子。

    他不敢摘下護具，甚至不敢看她的淚眼，可是他還是仔仔細細看她，似乎多看一眼就能再多帶走一分記憶，于是，他把那張淚水不斷的面孔清晰地印在心里。

    那雙漂亮的眼睛中充斥著痛苦，如同雨水中落在花上的黑色蝴蝶，絕望地煽動翅膀，隨著花朵在雨打風吹中發抖，也不愿離去。

    感受到肩膀和胸膛的濡濕，他心里酸疼，又升起莫大的慶幸，真好，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摸到碰到感受到她。

    “我回來了?！睒s琢輕聲道。

    聲音牽動著胸腔，微微震動，衛東卻臉貼著他，這聲音就像是包圍著她低語一般，響在耳邊。

    低頭親吻過她的發旋，然后是額頭，衛東卻緊緊閉著眼睛，她不敢睜，只怕這是第無數次夢中，醒了又是一場空。

    榮琢兩手捧住她的臉，大拇指為她擦去不斷線掉落的淚，又在她眼睛上親了親，慢慢啄吻她的臉頰，吻去眼淚，舌尖嘗到了一點咸味。

    他抿了抿唇，輕聲哄道：“別害怕，睜開眼睛看看我?！?/br>
    眼前的睫毛抖了抖，榮琢捧著她的臉，掌心貼著她冰涼的臉頰，安慰著她不安的心。

    衛東卻手臂還緊緊鎖著他的腰，掌心貼著他結實的腰背，臉頰上是榮琢堅定的手，她慢慢安定下來，眼淚也漸漸止住。

    “榮琢？”

    “我在?！?/br>
    安靜一會兒，她緩緩睜開眼，淚眼朦朧中，是男人放大的英俊臉龐，瘦了黑了可是眼神有光，帶著喜悅看著自己，她看了一會兒，又道：“榮琢？”

    男人點頭，親了她一下，“我在?！?/br>
    “嗚嗚——榮琢！”

    衛東卻忽然哭出聲來，再次撲進他懷里，比之前的無聲哭泣暢快許多，還帶著幾分委屈和害怕。

    但榮琢放下心來，一把將人接到懷里，摟著她原地晃著，像是哄著一個難過很久卻不敢發泄出來的大孩子。

    “嗚嗚——我就說，你去哪兒都要帶著我！就這么一次，就一次沒看好，你就沒回來！”

    衛東卻掛在榮琢脖子上，邊說邊敲打他的肩膀。

    她是真的很后悔，每次榮琢出去，她預感不對都會賴皮要跟著，就這么一次，留守在基地等，結果差點再也等不回來這個人，她無數次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不跟著去！

    哪怕是死在一起呢？也好過后來那樣的離別。

    “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會了?！睒s琢低聲道，他把衛東卻抱起放到廚房中間的島臺上，視線齊平，親掉她的淚水，“再也不離開?！?/br>
    他的寶貝，他想要護在懷里寵愛一輩子的人，卻因為他擔驚受怕最重。

    “唔……”

    他還想繼續說話，就被衛東卻攬著脖子勾得低下頭，她已經將唇湊上來。

    榮琢猶豫著想退，被衛東卻強硬地摟著張嘴咬上去。

    不是溫柔的親吻，牙齒含咬唇瓣，舌尖探入口腔。

    似乎為了在交纏中確認對方的存在。

    沾上她的唇瓣，在她熱烈的進攻中，榮琢也失去了抵抗的意志，轉而掌握主動，攬著她的腰低下頭。

    失而復得，暌違已久的兩個人，這個吻深刻到要將對方吃下去。

    唇齒廝磨，抵死纏綿。

    等到兩人結束親吻，衛東卻已經整個人像只考拉一般盤在榮琢身上。

    雙腿勾住他的腰，手臂攬著他的脖子，緊緊掛著這顆英挺俊美的大樹，不舍得分開一時一刻一絲縫隙。

    沖動退卻，泛濫的思念得到紓解，理智回籠，榮琢低低一嘆，拇指擦過她紅潤的唇，“你怎么敢……”

    他的意志蘇醒了，可是身體內是否還有喪尸病毒尚沒有明確。

    衛東卻舌尖在唇角一舔，掠過他的指尖，沖他笑，“剛說好的，怎么都帶著我?！?/br>
    雖然她一向愛惜自己的小命，末世里拼命地活著，但她何曾怕過和他一起死？

    榮琢眼神一頓，目光中浸染了千言萬語也說不盡的情緒。

    “好，怎么都帶著你?！?/br>
    衛東卻頓時笑得瞇起眼睛。

    她將人摟得緊緊的，臉頰磨蹭他的頸窩，帶著一點鼻音道：“榮琢，我好想你??！”語氣中俱是滿足和喜悅。

    榮琢是真的。

    他回來了。

    再也不是做夢，不會突然驚醒。

    是真的榮琢回來了！

    廚房里又升起了煙火氣。

    叮鈴哐啷的聲音響在料理臺上，榮琢的廚藝一點沒落下，行云流水井井有條。

    瞅著男人近在眼前認真盯著案板的臉龐，衛東卻忽然心癢癢的，牙也癢癢的，張口咬了一下，一個清晰的牙印出現在榮琢臉上，這一下她使的力氣著實不小。

    “別鬧?！睒s琢拍拍她的屁股，他此時正一手抱著衛東卻，另一手張羅著做飯。

    雖然把大米扔出去了，但是他也沒忘了從大米那討了不少食材，本來是想在衛東卻醒之前為她做好早餐，誰成想她中途醒來。

    于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他身上掛著一個大號寶寶，單手打蛋、切菜、放油、翻炒。

    他力氣大，抱著一個衛東卻倒是不費事，就是身上這人不老實，總是在亂動，這哪里還能專心做飯，所以時不時鍋鏟聲就要停頓一下，兩人交換一個長長的吻，然后在一絲不祥的糊味中急忙分開。

    終于在衛東卻的搗亂中，早餐出爐了。

    兩顆線條有點歪的愛心蛋，一份炒土豆，幾張水煎粉絲小餅，有的餅面會出現可疑的黑色焦糊。一碗軟嫩蛋羹，一鍋熬出米油的白粥。

    桌面上已經擺好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榮琢抱著衛東卻坐下來，把水遞給她，看她喝下去，然后給她盛蛋羹。

    蛋羹里還有咸蛋碎和皮蛋碎，咸蛋黃沙沙的口感混合皮蛋的特殊清香氣，令這口蛋羹的口感格外豐富。

    熟悉的蛋羹吃下，衛東卻眨眨眼睛，“好吃?！?/br>
    這是榮琢在廣州執行任務時從當地人家學來的做法，衛東卻是個廚房白癡，以前都是榮琢給她做飯。后來她開始學著自己做，盡管一個個步驟都照著做了，可出來的味道始終不對。

    現在，就像是舌頭味覺重新復蘇，她才算是又嘗到了食物的香氣。

    嘗夠了離別之苦的一對情人，在第一個相逢的清晨，互相親親熱熱的喂飯，親吻。說著說不完的話，說著這些年遇到的人和事，走過的路。

    大多是衛東卻說，榮琢聽。

    她神采飛揚，說著最苦的那幾年，最危險的對戰，嘴角都翹的高高的。

    他靜靜看著，偶爾給她喂點吃的，親親臉頰，眼神始終含著柔光。

    大米一張rou臉怨氣滿滿，它就好好地窩在沙發上，就豎起觸角看了兩眼那兩個人親嘴，結果被榮琢用沙發巾罩起來了！

    指望衛東卻主動發現并道歉，進而獲得親親抱抱的大米，無數次頂著觸角探出眼睛，發現衛東卻一心向著大壞蛋！

    大米氣憤且孤獨地，縮回了殼。

    幸福都是他們的，而我不配擁有姓名。

    甚至連早餐都被遺忘。

    第52章

    衛東卻總算沒真把大米遺忘，早飯過后，抱著大米摸摸殼哄一哄，再給大米放滿一個浴缸的水，流程十分熟練。

    大米美滋滋跳進去游泳，頓時就把方才的悲傷寂寞冷忘在腦后。

    衛東卻對于榮琢的身體狀況十分關心，畢竟沒有經驗可循，沒有任何前例可以參考，像他這樣的情況，能夠恢復正常已然是萬幸。

    現在看著好好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再突然變傻，什么都不記得，明明人就在身邊卻好像隔得千萬里遠一樣，在此之前的每一天都讓她無比煎熬。

    “病毒能量還存在，”榮琢正色，指了指自己的頭腦，“因為有你幫我抵擋，我趁機用精神力將它們包裹起來，雖然拉鋸仍然存在，但是我現在能自由獲取能量，也能持續保持精神力控制，暫且可以不受影響?！?/br>
    “暫且？”衛東卻一臉擔憂，“就是說，它們就相當于不定時‘炸蛋’一樣在你識海里，你現在能控制得住，可是……”

    “別擔心，病毒能量并非不可消解的。在對抗喪尸病毒中，精神力的作用固然重要，利用精神力可以阻隔和保護異能核被病毒能量侵襲。但是我發現，”榮琢話音頓住，他看向衛東卻，“當時幫我抑制住病毒能量的，并不只是我們的精神力，還有你的能量?！?/br>
    “我的……能量？”衛東卻微微睜大眼睛，有些疑問。

    異能能量會被喪尸病毒能量糾纏吞噬，這是眾所周知的。多少強大的異能者被病毒侵蝕，都難逃變異，到現在，也就出了一個榮琢，堅持下來的原因還是因為精神力空前強大。

    “對，是你的能量?！睒s琢捏住她的手，強調了“你的”兩個字。

    “異能的出現本應該是人類生存的機會，既然是伴隨喪尸變異而出現的人類變異，兩者必然存在對抗與聯系，這是生物的進化規律?？墒?，人類依然在被感染的陰影中，看起來異能似乎無法和病毒抗衡?！?/br>
    “普通人感染是通過血液和其他組織液，經由傷口感染到體內，造成變異。異能者明明體質改變，卻依然避免不了被感染，喪尸病毒并非強悍到能無視人類異能的地步。

    曾經也出現過異能者沒有感染的例子，較輕微的傷口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百分百感染，但對于異能者來說，感染幾率可能會降到百分之八十甚至五十。

    這都說明，異能能量對于病毒能量是有一定抵抗作用的?？墒遣恍业氖?，這些曾經疑似‘免疫’過的異能者，最后仍然被感染了。那些壓制和消化作用似乎都是曇花一現。

    以前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的差別，可是后來出現了你這樣的特殊情況，結合下來，我有一個判斷。在異能者身上，也許還有一個重要的感染介質?！?/br>
    榮琢點了點自己的大腦，“異能核?！?/br>
    衛東卻陷入思考，如此說來，倒也有可能。

    人類異能者的異能核和喪尸的能量核幾乎是同一種存在形式，甚至連作用也相似。

    所有異能者的能量都需要異能核調動，出入流通經過異能核，能量都儲備在異能核，可以說，異能核是異能者能量的中心。而喪尸病毒進入異能者體內的第一時間，也必然是沖擊異能核。

    異能者確實比一般人對喪尸病毒的免疫能力更高，尤其對付普通喪尸，根本毫不費力，但是喪尸晉級后，同樣等級的喪尸一樣是異能者克星，異能者能量會被污染，異能核這個能量中心一旦被病毒沾上，就是注定變異的命運。

    精神力可以保護能量核，可病毒能量會吞噬撕扯精神力，像榮琢這樣強大的精神力也只是多堅持幾年，一般異能者沒有這樣廣闊的識海，通常都是被瞬間擾亂識海，失去意志，進而被喪尸病毒攻入異能核。

    “這樣說起來好像確實有些道理，我幫你擋著那些黑色病毒能量時，雖然精神力被攻擊，但即便是隨著精神力糾纏而來的喪尸能量，最后也被異能消化，我還以為是病毒能量太少的緣故?！?/br>
    榮琢捏住她的手，“不，病毒能量無論多少，哪怕是細若游絲，一旦進入人類體內，就會自發向大腦游溯，沖擊異能核，而只要接觸到能量，它們就摻入能量中，難以清除。喪尸病毒的本能之一就是吞噬，吞噬所見的一切能量，侵蝕能量核心，同化變異?！?/br>
    “可是，你沒有異能核心，它們在沒有集中攻擊目標的時候，理應轉而吞噬能量，然而，你的能量卻壓制住了那些病毒能量，甚至將它們消解。這和那些誤打誤撞沒有被感染的異能者情況一樣，我以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想，能量和能量也許是不一樣的，可是差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