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們謹慎地彼此打量了一番，當確認對方的確是打算把這件事這樣晃過去之后，心照不宣地露出了一個相似的禮節性微笑、然后各自扭頭做自己的事了。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結束了，但是事實證明人生處處是伏筆，他們——克里斯蒂亞諾、穆里尼奧和卡西——日后的每一次小小爭執都不停讓所有人回憶起這件事，并最終造成了穆里尼奧執教第三年的更衣室的不安。

    穆里尼奧離任的確是因為輸球和沒有獲得冠軍，但是穆里尼奧的失敗卻是從1：5完敗巴薩就開始了。

    還是那句話，5：1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災難就難以消弭。

    ——“我看你剛才好像有點驚訝？當我跟伊卡爾相處不錯的時候?！?/br>
    離開更衣室走向在停車場等待的大巴的時候，穆里尼奧這樣低聲對克里斯蒂亞諾說。

    穆里尼奧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如果不是太樂于招人生氣，他按理說本可以非常討人喜歡——但是，得承認，穆里尼奧喜歡惹人生氣。

    克里斯蒂亞諾看了看穆里尼奧，“我只是沒想到您不怪伊卡爾?！?/br>
    穆里尼奧側目，“我看上去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嗎？”

    克里斯蒂亞諾的假笑告訴穆里尼奧：你是。

    穆里尼奧呵了一聲，“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什么?！?/br>
    克里斯蒂亞諾撓撓下巴，誠實地表示自己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部分。

    “你說伊卡爾是世界杯冠軍隊隊長，讓我對他客氣一點?！蹦吕锬釆W沒有繞彎子，直接這樣說——他的回答讓克里斯蒂亞諾有點吃驚，“非常感謝您這么重視我的意見，說老實話，我本來并沒奢望這個?！?/br>
    穆里尼奧哼了一聲。

    “我只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畢竟我需要你、正如你需要我?！蹦吕锬釆W這樣說。

    克里斯蒂亞諾松了口氣——這很好，現在他們是互相需要的關系了，穆里尼奧終于不是像以前一樣認為克里斯蒂亞諾單方面需要他、沒有他克里斯蒂亞諾不可能戰勝巴薩了。

    克里斯蒂亞諾現在真實感受到他能從和穆里尼奧的合作中獲得更多好處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克里斯蒂亞諾這樣想，他對穆里尼奧這個煩人精的忍耐終于是有價值的了。

    “謝謝您，我很高興您這么想?！笨死锼沟賮喼Z面子上還是客客氣氣的。

    穆里尼奧笑瞇瞇，“你應該說謝謝您，BOSS?！?/br>
    呸。

    第374章

    國家德比后不久， 圣誕節假期之前， 克里斯蒂亞諾和里奧分別從馬德里和巴塞羅那啟程去了蘇黎世， 準備參加那個了不起的頒獎典禮。

    上一次克里斯蒂亞諾沒去成頒獎典禮頭排， 里奧、哈維、伊涅斯塔去成了， 這一次克里斯蒂亞諾去成了，哈維沒有——雖然克里斯蒂亞諾承認哈維去年的表現足夠好， 但是他認為自己這一年的表現也比2010好，他認為自己完全值得這樣一個位子。

    但是無論是誰——是坐在最前排的克里斯蒂亞諾他們三個人，還是坐在后排的其他人， 他們都心知肚明， 今晚唯一的勝利者將會是巴薩的那個小個子10號。

    所以無論是誰、只要有資格過去說上一句話，就會在看到里奧的時候， 上去說一句彼此心照不宣的祝賀。

    里奧帶著仿佛永遠不會改變的笑容一遍遍和不同的人握手、說上一句彼此同樣心照不宣的謝謝。

    普約爾、哈維、伊涅斯塔都對此感到非常滿意，他們站在里奧的附近高興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哈維和伊涅斯塔當然不是對世界第一覬覦，只是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個人表現不足以壓倒里奧，所以他們選擇從巴薩俱樂部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是巴薩的球員成為世界第一，這就夠了。至于是巴薩俱樂部的哪個球員，那并不要緊。

    里奧一開始還應付著， 但是當半個小時后這樣的機械勞動還是看不到盡頭的時候， 他就開始不耐煩了——不過他掩飾的很好， 所以就連普約爾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當然， 里奧也不指望著他們注意到——里奧選擇了自救：他謊稱自己要去廁所，不等別人反應過來就迅速逃跑了。

    伊涅斯塔可能想說點什么，但是普約爾和哈維明顯的不以為意讓他住了口。

    ——“你是跟蹤我來的廁所嗎？”

    里奧剛一進衛生間， 就看到了在洗手池的鏡子前擺弄頭發的克里斯蒂亞諾，克里斯蒂亞諾看著鏡子里映出來的里奧這樣說。

    里奧一開始沒有回答，他走進衛生間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克里斯蒂亞諾知道他要干嘛，所以克里斯蒂亞諾只是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然后繼續對著鏡子看看頭發、看看臉。

    過了一會兒，里奧才從里面出來。

    “我敢跟你打招呼，就說明我知道這里沒有其他人?！笨死锼沟賮喼Z嘲笑了里奧，“我難道會不謹慎到在蘇黎世的衛生間里大大咧咧跟你說話？你認為我傻嗎？”

    里奧瞥了他一眼，“那就證明你過去做了太多奇怪的事，讓我覺得你不值得信任?！?/br>
    克里斯蒂亞諾很想反駁一下小梅西先生，但是他想了半天之后還是只是氣哼哼地哼了一聲——里奧看了看他，突然顯得有點猶豫，他頓了一會兒之后，忽然說：“我是開玩笑的，我只是……想自己再確認一下?！?/br>
    里奧認為自己拿到這個金球獎是一件完全理直氣壯的事，但是他只要想到普約爾他們意圖幫他拿到金球，他就總會覺得這似乎對克里斯蒂亞諾而言不夠公平競爭——他問心無愧、也認為自己應得這一切，只是……他總是覺得爭金球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不喜歡別人參與進來的感覺。

    他一旦這樣想，就會對克里斯蒂亞諾格外心軟一點，因為他感到他們之間因為他的原因出現了其他本不該出現的人。

    克里斯蒂亞諾有點吃驚地扭頭看著里奧，他顯然覺得這句話不是小梅西先生的平均情商水平所能達到的，他一開始想要探究一下這是什么原因，但是當他看著里奧的眼睛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知道答案了——他得說，當他得知答案的時候，他不太高興。

    “你是因為同情我才這樣順著我說話嗎？”克里斯蒂亞諾直接這樣問了。

    里奧原本靠在墻壁上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克里斯蒂亞諾看得出來這個。

    克里斯蒂亞諾其實非常著迷于里奧的身體，就如同他一貫以來著迷于自己的身體一樣——他認為那是造物主的奇跡，他認為只有神的恩賜才能創造出他們這樣完美適合于足球的身體和頭腦。他愛自己的身體，也喜歡里奧的身體，他舍不得自己的身體有所損傷，也不喜歡里奧的身體因為緊張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肌rou僵硬。他喜歡他們的身體最本真、最自然的狀態——但是今天，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喜歡的一切，他似乎對里奧的僵硬無動于衷。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崩飱W這樣回答。

    克里斯蒂亞諾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了里奧一番，“你知道，你只是不承認?！?/br>
    里奧沉默了幾秒鐘。

    “那我們就不提這件事了?！崩飱W說，“你今天晚上結束之后……”——他想問克里斯蒂亞諾今天晚上結束之后是不是還打算和之前計劃的一樣，借口太晚了、深夜搭飛機回馬德里太辛苦，跟他在蘇黎世多呆一晚。

    那是他們早就商量過的事，按理說不必再問，但是鬼使神差的，里奧問了。

    克里斯蒂亞諾看著他。

    里奧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他想問、但是又遲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遲疑的，以前他們相處的時候彼此都很少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