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您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關于神,關于我,或者別的?!?/br> 懷中的少女抬起頭來。 那雙藍眸里,像是沉著溫柔的水。 弗格斯夫人是過來人,她最知道一個女孩的蛻變意味著什么。 “那你想告訴我嗎,貝莉婭?” 她問她。 柳余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怎么說。 有些事,她不能說,可有些……她不知道怎么說。 “看,孩子長大了,總會有一些秘密……”弗格斯夫人朝她眨眨眼睛,“我只有一個問題,你還好嗎,貝莉婭?” 你還好嗎? 貝莉婭。 柳余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她想起那個蓋亞捏的復制品,果然不一樣。 弗格斯夫人的藍眸里,全是溫柔的、能讓人沉溺進去、永遠都浮不上來的愛。 而她也永遠不要浮上來。 柳余將頭深深地埋入她的懷抱: “我有點不好?!?/br> 弗格斯夫人拍拍她的背,什么都沒說,嘴里輕輕哼唱起一首歌。 那歌的曲調她從沒聽過,卻讓人覺得心里溫暖。陽光與清風穿過窗戶,將這一切都照得暖融融。 “神他……還在嗎?” 在柳余即將離開她的懷抱時,弗格斯夫人突然問,“所有人都說,神已經不在了?!?/br> “我不知道?!?/br> 柳余眉間一陣怔忪,記憶似乎還停留在被他翅膀抱住的瞬間,后背被霞光洞穿的痛苦與他的懷抱一起…… 她閉了閉眼睛,轉頭看向窗外,照在大地之上的陽光是幽藍色的,世界變得光怪陸離……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應該是不在了,光已經從所有的世界消失了……” “那么,貝莉婭,雖然這聽起來對神有些不敬,雖然光明神救了我、我感激他……可是我覺得,你該找一個英俊的、討人喜歡的侍從……” 這話似乎難以啟齒,但弗格斯夫人依然說了出來,“有一個討人喜歡的情人在,你的傷心很快就會過去的?!?/br> 柳余:…… “當初我為你父親的離去那么傷心,可后來嫁了倫納德,那傷心也漸漸淡化了。忘記一段過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創造新的記憶……當然,我的女兒是神,你有盡情挑選的權利,甚至幾個、十幾個都可以……我相信,只要你喜歡,他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討好你、爬上你的床?!?/br> 弗格斯夫人越說越興奮,兩只眼睛簡直閃閃發光。 “母親!” “噢別害羞,我知道,那些人必定比不上那位存在,可是……他消失了,不是嗎?他怪不到你頭上……噢,我得趕快去發拜帖,還得招一堆歐仆、管家……” 柳余無奈地看著弗格斯夫人一下子恢復了青春活力,從蒼白的婦人一下變得熱情滿滿。 在即將奔到廚房間時,弗格斯夫人半探出頭: “還沒問你,貝莉婭,你會一直呆在這兒,對嗎?” “我也可以帶您去別的世界看一看?!?/br> “噢,那可不行!我還得讓他們看看,我的女兒是多么的出色?!?/br> 很顯然,這個熱衷于辦各種宴會的婦人,因為女兒的華麗歸來,并不想離開曾經的交際圈。 “您確定嗎?也許別的世界更有趣?!?/br> “暫時不想!我還得享受一陣伊芙那紅著臉、不得不巴結我的樣子呢!你是沒瞧見,像只蔫了毛的斗雞!” “伊芙?” “噢,就是當初……我背著你去塔特爾醫館時,乘著馬車經過、還嘲笑我們的伯爵夫人!” 柳余想起來了。 她知道,弗格斯夫人從前必定在貴族圈里備受歧視,現在她揚眉吐氣了,那么,沒享受夠是不會走的。 “好吧,隨您?!?/br> 成了神,一口氣突然瀉掉了。 柳余既沒有當女王的野心,也并不想勞心勞力地創造一個世界,她只想呆在弗格斯夫人身邊,享受一段脈脈的溫情。 所以,只要是不過分的請求,她并不會拒絕。 環顧周圍,弗格斯家變化不大。 絳紫色的絲綢窗簾,連樓梯拐角處掉了一塊的墻都沒修過,二樓的樓梯口兩邊擺著枯萎的花盆,她手指一點,花盆里的花重新長出了花苞。 弗格斯夫人去廚房做點心,柳余則去了二樓。 二樓連空氣都充滿了記憶,那記憶是躁動的,閉上眼就讓人想起那些身體的癡纏,她什么都沒動,又下了來。 吃完點心,睡了一覺,第二天才起床,門就被人從外敲響了。 弗格斯夫人披上晨衣、帶了件斗篷去開門。 柳余坐在窗邊梳頭,視線穿過小花園,落到弗格斯家的門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經排到另一條街,而更遠處,一輛又一輛華麗的馬車將整個索羅城邦都擠得水泄不通。 佩劍的守衛隊,穿著白衣的神使,黃金戰甲的騎士……布魯斯主教,還有紅衣大主教? “篤篤篤?!?/br> “篤篤篤?!?/br> 弗格斯夫人開了門。 “尊貴的夫人,我們特地來拜見新神,并且,向神獻上我們的禮物?!币晃荒贻p儒雅的貴族右手置于左胸,向她行了最高禮。 弗格斯夫人卻注意到,不遠處,排成一列雄赳赳氣昂昂的少年們。 他們個個英俊非凡,修長挺拔,而且,風格各不相同。 有秀氣的、粗獷的,冰冷的、溫柔的,甚至還有一個長得有些像神的。 “噢,請進,請進?!?/br> 弗格斯夫人臉上的笑更大了。 “那些……也是嗎?” 敲門的人往后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那些是自告奮勇、來討神歡心的少年們,他們還有些調皮?!?/br>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弗格斯夫人這輩子都沒這么風光過。 她在人群中穿梭, 高高翹起的下巴,玫瑰色的裙擺,和插了一根羽毛的帽子, 都讓她—— “……像只驕傲的錦雞?!?/br> 有貴婦人用扇子掩著嘴, 低低地道。 他們當然不大看得起貴族圈里曾經的蕩·婦, 可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了。 弗格斯夫人有個了不起的女兒。 這足夠抹平一切, 讓他們將她高高供起。 不大的弗格斯家擠滿了從各處到來的人。 他們懷揣著不安、恐懼、茫然, 又藏著興奮、冒險、激動—— 變天了。 世界換了新模樣, 新的太陽正冉冉升起,也許, 還將出現新的秩序。 混亂就代表機會。 投機者們渴望新神的垂青, 而舊王族勢力害怕權利的旁落, 從前的教廷則期待新神的指點—— 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改變對光明的虔誠。 可艾爾倫教廷已經傳出話來,新神說, 不需要人們信仰她。這意味著, 他們不需要背叛光明,那么,偶爾聆聽一下新神的教誨, 也不過分,不是嗎? 弗格斯夫人如果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一定會拍掌大聲說一句:沒錯,就是這樣! 她當然還是信光明的。 只是人嘛, 首先得為了自己活下去??偛荒芄饷魃褡吡?,他們就要跟著一起殉葬。 殉葬的那些, 都是瘋子。 只是偶爾,想起在神宮時看到的神的倒影, 就忍不住遺憾和傷感: 這樣完美的神……居然消失了。 連她都難過,何況是貝莉婭呢? 她可還記得,那個貝莉婭和那個叫萊斯利的少年在一塊時的樣子。 想到這兒,弗格斯夫人對那些俊俏少年的笑更燦爛了。 “弗格斯夫人!神什么時候才會允許我們覲見呢?” 有人問。 弗格斯夫人往樓梯口看了看,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提起裙擺: “噢,讓我去問一問?!?/br> 走到二樓,“篤篤篤”,敲響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