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咚——” “咚——咚——” “咚——咚——咚——” 六下。 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世界都好像在縱容這一切。 娜塔西的腳步往后退了，她退著退著，突然捂住臉崩潰一樣蹲了下來： ……善良……正直……勇氣…… 她做不到。 她連阻止的勇氣都沒有…… 瑪麗公主高興地轉過身去，用匕首拍了拍少女被強迫抬起的臉。 她看起來太狼狽了。 一張臉被血糊了一半，偏偏一滴淚都沒有，眼里燃著火。 “噢，真丑?！?/br> 瑪麗公主“嘖嘖”了兩聲，她用匕首嫌惡地挑起她的頭發。 那頭金色大波浪式的長發在黯淡的天光里透出金子一般濃郁的色彩，讓人想起爛漫的、 無數人向往的光明。 真叫人厭惡。 一個叛神者，怎么配享有光明的顏色。 “我給你換個發型，怎么樣？” 瑪麗公主饒有興趣地繞到她身后，奧菲利亞讓開了位置。 匕首東劃一道，西劃一道。 海藻一樣濃密的長發，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少女倔強地看著前方，她并沒有哭泣，而那短匕劃過長發時，偶爾會落到她嬌嫩的肌膚，她身子隨之一抽，卻也沒有哭。 漸漸的，興致勃勃圍觀的信徒們開始沉默了。 黑暗生物…… 墮落種…… 可他們流出的血也是紅色的，他們也有愛的人…… 這時，旁邊沉眠著的少年的眼睛睜開了。 他似乎有些茫然。 瑪麗公主的手一抖，劃過柳余的脖子，又一道深深的傷口。 “噢，抱歉，沒拿穩?！?/br> 她很沒誠意地道，“凱蒂絲，拿你的鏡子來?！?/br> 一面鏡子立到了少女面前。 里面照出了一張狼狽至極的臉，從太陽xue到嘴角的一道猙獰傷口，將整張臉撕裂成了兩半，像是午夜才會出現的噩夢……血還在往下流……金發被剪成狗啃的一樣，緊緊地貼著頭皮，發絲也沾了血…… 她閉上眼睛： “殺了我?！?/br> ……沒關系，柳余。 她安慰自己，任何獲得，都需要付出代價。 而這個代價，她愿意付。 “貝……莉婭？” 少年動了動，卻沒掙開。 他頭轉向少女的一側，天空對他來說，依舊一片黯淡。 只有黑沉沉的夜。 “……噢抱歉，萊斯利，不，邪教徒，您別動，這繩子上可浸了韋丹草的汁液，您越動，它纏得越緊，也別用默法，您使不了……知道我在做什么嗎？我在給親愛的弗格斯小姐剪頭發……我的手藝很好，弗格斯小姐都快高興得哭了……” 瑪麗公主似乎玩高興了，將匕首一丟，丟到了凱蒂絲的手里。 “瑪麗·卡洛，殺了我?！?/br> 少女又道。 聲音是啞的。 “貝莉婭！” 少年掙扎得越來越厲害起來。 繩索也確實如瑪麗所說，像蠕動的蟲子一樣不斷縮緊，縮緊…… “不！蓋亞！別動！”少女叫道，“你越動，它纏得越緊?！?/br> 蓋亞停止了動作。 他沒有像柳余那樣被人壓著，那些人似乎碰也不愿碰他，他只是直挺挺地躺著。 灰綠色的眼睛看著天： “……錯了?！?/br> 瑪麗公主在旁邊看了一會 ： “奧菲利亞，你說，現在該不該推他們下去？……不，看不到弗格斯小姐的眼淚，總有點不甘心呢……你說，怎么才能讓她哭？” 奧菲利亞想了會： “索羅城邦曾經傳過，弗格斯小姐除了最寶貝她的美貌以外，還有一樣東西?！?/br> “什么東西？” “弗格斯家族的徽章，一朵金色鳶尾花?！?/br> “噢，瞧瞧，在這兒，藏得真沒創意?！爆旣惞饕簧焓?，就在金發少女裙上的口袋里找到了徽章。她對著光看了會，“很普通嘛，寒磣，跟我們卡洛王室的徽章比起來……差遠了?！?/br> 金色徽章被丟到了地上。 “不！不要！” 少女像是要崩潰了，她哭著往前撲，卻整個撲在了草地上。 她拼命抬起頭： “求求您，不要！瑪麗公主，您可以侮辱我……求您，求您……放過弗格斯……” 金色的鳶尾花被皮鞋的鞋跟狠狠地碾在腳下。 紅寶石掉落了。 薄如蟬翼的花瓣也掉落了。 一縷一縷，最后被碾成了幾段。 “不……不要……” 少女不斷地搖頭哭泣。 “終于哭了。奧菲利亞，推她下去?！?/br> “還有這個，一起?！?/br> “噗通——” “噗通——” 柳余被推落了水。 伯納湖的水，可真冷啊，從四面八方向她灌來。 傷口很疼…… 而湖中，似乎有聲音在說：“如您所愿，弗格斯小姐?！?/br> 是的，不成功，便成仁。 柳余想，這回……是什么結果呢。 會有改變嗎？ 她睜開眼，長時間的失血讓她意識開始渙散，隔著大片的氣泡，少年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和失真，她竟然在那張從來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到了急切，恐懼和慌張…… 她眨了眨眼睛。 那畫面隨著加重的暈眩又消失了。 果然是錯覺嗎？ 柳余只來得及朝對方輕輕喚了一聲： “蓋亞·萊斯利……” “變羊術?！?/br> 禁制松動了一下。 被困得結結實實的少年在少女僅存的一絲神力里變成了一只金色小羊羔。 繩索從它身上脫落了下來。 而少女卻往下墜得更快了，兩塊沉重的石頭拉著她，像“炮彈”一樣下沉。 血在她經過的路途蔓延。 她的氣息消失了。 小羊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