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亞也停了下來。

    娜塔西氣喘吁吁地跑來，手肘撐著膝蓋：

    “貝莉婭jiejie，萊斯利先生, 你們、你們走得太快了……”

    “……所以，你現在來有什么事嗎, 我親愛的meimei?！?/br>
    娜塔西手足無措地站在貝莉婭jiejie面前，每當看到她失去的那一臂，就愧疚得恨不得鉆進洞里去：

    “對、對不起，貝莉婭jiejie，我昨天就應該去看您的……可我不敢，我太難過太愧疚了……我無法面對您……”

    “我問的，是你現在有什么事?！?/br>
    柳余并不耐煩看見她。

    她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我剛才看見萊斯利先生受傷了，所以才想來問一問，”娜塔西手指攪在一塊，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還好嗎？”

    “如您所見，不大好?！?/br>
    柳余嘴角勾了勾，“尤其是看到罪魁禍首活蹦亂跳、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就更不好了。至于歉意……娜塔西，你剛才沒有站出來，現在再來問好……”

    “這沒有任何意義?！?/br>
    她可不想讓蓋亞對娜塔西有一絲一毫的好感，于是說話就毫不客氣。

    娜塔西的臉“唰得”紅了，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在貝莉婭jiejie面前一下子無限小，小得看不見了。

    愧疚和難堪籠罩著她：

    “對不起，貝莉婭jiejie……我、我 ……我來是想提、提醒你們小心，瑪麗公主他們想要捉弄你們——”

    “——我想，這不是一個秘密?！?/br>
    柳余打斷她，“如、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我們該走了?！?/br>
    “對，對不起！”

    娜塔西猛地閉上眼睛，大聲道，“我、我為翡翠之森的事向您道歉！明、明天我就會去找馬蘭大人請罪，讓他懲罰我，關禁閉，打掃，什么處罰都行！”

    柳余停住了腳步。

    “娜塔西，”她道，“道歉沒有任何力量，就如同事后的關心?！?/br>
    而后，拉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道歉……沒有任何力量嗎。

    可是，如果連道歉都沒有，她又能做什么呢。

    娜塔西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想申辯事實并非如此，她確實十分愧疚，可張了張口，卻又發現說什么都無力……

    那攜手離去的少年和少女就像是拆不開也打不散的一對，讓人羨慕，讓人嫉妒……

    “路易斯大人，你說jiejie為什么總能那么理直氣壯，她過去也做過壞事啊，很多很多……”

    黑暗中，有人接了一句：

    “娜塔西，你的心太軟了，別什么都想要?！?/br>
    “不，我只是想像jiejie一樣……”

    娜塔西不再說話了。

    黑暗中，有什么在漸漸涌動，而后消失。

    而另一邊，卻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順利。

    “抱歉，弗格斯小姐，您不能進祈禱室?！?/br>
    柳余看著攔在她面前的劍戟：

    “為什么？”

    黃金騎士的視線落到旁邊的少年身上：“因為，您和異教徒在一起?！?/br>
    他道：“神殿的任何地方，除了神術課要用到的教室，您都不能進?！?/br>
    “圖書館也不能么？”

    “當然?！彬T士回答得彬彬有禮，卻不能掩蓋他話語中的冰冷和驅逐，“神殿并不歡迎異教徒?！?/br>
    柳余看了眼蓋亞，他神色安靜，好像這些話只是過耳的清風，什么都留不下。

    是的，他不在乎。

    不過，她得表現得很在乎。

    少女氣得臉頰通紅，恨恨瞪了對方一眼，一把拉起少年的手：“哼！不去就不去！蓋亞，我們走！”

    她一路拉著他，穿過長長的走道，走出神殿的后門，來到星月橋，又被攔住了。

    “這也不能上？我們剛才來時，還走的?！?/br>
    “不能！”攔路的騎士冷冰冰地道，“星月橋只供信徒行走，弗格斯小姐要是單獨上橋，完全可以?？赡獛е惤掏?，那不行?！?/br>
    “異教徒、異教徒！他有名字的，蓋亞·萊斯利！圣殿裁決還沒下 ，您怎么知道，他不會恢復？”

    少女怒氣沖沖地沖對方喊，黃金騎士卻連眼神都沒動：

    “弗格斯小姐，等他恢復，我當然還會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萊斯利先生’?！?/br>
    “你！算了！蓋亞，我們走，大不了多繞點路?！?/br>
    柳余知道，必定是剛才神術課上發生的事被人得知了，接下來的排擠肯定會更厲害。

    人對于強大的未知總是格外恐懼，不吝于打壓——

    更別提這種將非我教派的信仰都打成邪派的極端教廷。

    兩人順著河流，繞了很大一圈，等回到學院時，已經將近傍晚。

    夕陽給沿途的風景鍍了層柔光，柳余深深吸了口氣：如果無視路上神眷者們敵視的眼神，這里真的是個非常、非常祥和而靜謐的校園。

    有美麗的花，有清新的小草，還有……

    她目光轉向旁邊：

    漂亮而安靜的少年。

    經過伯納湖時，一個面生的生了兩顆兔牙的少年沖了過來，看見他們就一臉驚喜：

    “萊斯利先生！萊斯利先生！布魯斯大人在找您，好像、好像是說圣殿來人了，您的情況有救！”

    又變成……萊斯利先生了？

    如果不是看到對方眼中時不時劃過的厭惡，柳余幾乎要為這人的演技驚嘆了。

    戲開鑼了。

    她也得好好配合啊。

    “真的？”少女驚喜地道，“您沒騙我吧？布魯斯大人真的這樣說了？”

    “噢，當然！當然！萊斯利先生，您得隨我去一趟 ?！?/br>
    那少年道，“圣殿那邊將圣杯也帶來了，說能將您重新凈化……”

    這謊……還撒得有模有樣的。

    柳余也要跟著去，卻被阻止了：

    “抱歉，布魯斯大人只喊了萊斯利先生一個人。萊斯利先生，請隨我來?！?/br>
    這兔牙少年說話的氣息毫無破綻，如果不是這個時代沒有演技進修班，柳余簡直要以為他是特地進修過來的。

    瑪麗也不知道從哪兒挖來這個寶貝。

    “那好吧，蓋亞，我就在這等你的好消息?！?/br>
    柳余朝他揮了揮手。

    誰知少年竟突然彎了彎眼睛：

    “貝莉婭，你真可愛?！?/br>
    柳余：……？？？

    “布魯斯大人身邊，可都是黃金騎士和白衣神使?！?/br>
    柳余懂了。

    這兔牙雖然演技不錯，可實力太差，也許在他出現的一剎那，就被“看”穿了。

    真……可怕的直覺。

    “蓋亞，你的意思是……”

    少女懵懂地問。

    頭頂卻被輕輕地按了按。

    她仰頭，卻只對上一雙灰蒙蒙的透著淺綠的眼睛，像一泓溫柔的湖水。那雙狹而長的眼睛微微彎起，與唇角一并舒展——

    而很快，那唇角又抿直了。

    “傻?！?/br>
    “喂！”少女不服氣地道，“你說誰傻？！”

    “走吧，貝莉婭?！?/br>
    白色的星月袍拂過她的裙擺。

    “不、不跟他去嗎？”

    “不是布魯斯大人派來的?！?/br>
    “哦，哦，不是啊……”

    她慢吞吞地跟了上去，聲音黯淡，“我還以為……這些人可真讓人討厭！”

    “你很討厭我的現在？”

    少年突然停下腳步，柳余差點沒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