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萊斯利先生?” “萊斯利先生?” 柳余喚了兩聲,見他確實沒動靜,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在狹窄的洞xue里騰挪。 黑暗中時間流逝得毫無知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洞里呆了多久,布魯斯主教要什么時候才能來,而洞外那此起彼伏的“嘰嘰”聲就從沒歇過。也不能就這么干等著,還有生理需求…… “弗格斯小姐,別出去?!?/br> 少年似是洞悉她的意圖,又睜開了眼睛。 柳余:…… 她真懷疑他是假暈乎。 “就這么干等著也不是辦法,萊斯利先生,這里很安全,我出去看一看……”她道,“不去遠的地方,就看看,也許會有人來找我們?!?/br> “才過了一天……” “一天?萊斯利先生,您怎么知道?” 少年撐起眼皮: “別出去?!?/br> 就這一句話,似乎已經花去了他全身的力氣,柳余走過去,發現短短時間內,他又出了一身汗,整個人像是被泡在了蒸籠里。黑暗給他造成的傷害,比她想象得要大。 不能再拖了。 肚子餓了一天,手腳都開始發軟,誰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時候來,畢竟劇情已經脫離了一大半。 雖然成了神眷者,學了點神術,可到底脫離不了人的范疇,她必須給自己補充食物,以備接下來的戰斗。 蓋亞是神捏的身體,應該要抗造些,可也沒法保證,畢竟——黑暗在侵蝕他的身體;這樣一直出汗,得不到水分補充,時間一長就會脫水…… 柳余慢慢地理思緒,按照計劃,她的假冷漠、真深情人設,要慢慢豎起來了。 立人設,得搭臺子—— 空中樓閣、光說不干,可不行。 柳余站了起來,決定出去,“九死一生”地找些食物和水,來供養這發著高燒的神祖宗,等回來時,還得萬分虛弱,當然,口嫌體正直也是需要的。 一味的、展露在外的好,不如裹上一層冷漠的外衣,讓他來發現內里的“好”來得觸動。 就像一個千依百順的妻子,總不如那會使嬌耍蠻的情人來得新鮮、生動。 可是……怎么出去呢? 當柳余好不容易刨出一個地洞,用粉紅羊的身體鉆出去,又用羊身艱難地填上土時,發現,一團黑霧就蹲在她旁邊。 黑霧動了動,變成一個高大的青年。 青年戳了戳她的腦袋,又縮回了手,嫌惡地搓了搓: “噢,這黏糊糊的、讓人討厭的軟毛?!?/br> 柳余瞪他: “咩!” “路易斯大人,您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路易斯居然聽得懂。 “不,我來,是為了恭喜弗格斯小姐,您成功地將一個前途光明的星辰騎士變成了墮落種,噢,墮落種……真讓人興奮?!甭芬姿够淼蒙㈤_。 “……不過,他活該……也該嘗嘗苦頭了…” 柳余的三只小羊蹄在附近奔跑,她記得,書里描述過,這地底是有食物的。 像苔蘚一樣的、入口綿軟的某種甜津津的茅草,還有紫色的小果子。 路易斯就像是常年沒跟人說過話的狂躁癥患者,鍥而不舍地在她旁邊叨逼叨,小羊羔利索地躲開一波又一波的黑暗生物,借著記憶珠和光明彈,終于哼哧哼哧地成功找到了一些小果子。 至于苔蘚一樣的茅草,她心理障礙,羊蹄摸了摸,黏糊糊濕噠噠的,沒挖。 制服打成一個小包裹,背在小羊羔背上,裝了三十來顆小果子。 柳余這才慢下腳步: “咩……” “路易斯大人,我想,您不止這一個目的?!?/br> “不,我沒什么目的。弗格斯小姐,您不知道,您就像是這世界給我的禮物,噢不,驚喜……也許,您會創造奇跡,我很期待……” 路易斯蒼白的臉上,露出精神病人那般的狂熱,他盯著她,就像她真的是他的至寶。 柳余覺得:這人的中二病好像更重了。 “如果我是您的驚喜,”小羊羔艱難地用毛絨絨的臉露出一個微笑,“您愿意給這驚喜,再幫一個忙嗎?” “噢,說來聽聽,有趣的話,路易斯十世很愿意?!?/br> “布魯斯主教要到了嗎?” “信鴿傳來消息,兩天后?!甭芬姿孤柫寺柤?,“可憐的卡洛王子,他對弗格斯小姐可真癡情,都瘦脫了相?!?/br> “那兩天后,您能將那怪物引到我和蓋亞的洞口嗎?” 柳余伸出一截小羊蹄,比了下,“我需要他給我來一下,就一下?!?/br> 小羊羔藍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您能幫忙嗎?” “一下?那神經病諾西德?弗格斯小姐,您會死的!”路易斯歪了歪頭,認真地想了下,“不行!那可不行!你死了,這個世界又要變得沒意思了!諾西德那家伙可不像我這么憐香惜玉,他啊,最喜歡將漂亮的東西吃掉?!?/br> “原來偉大的路易斯十世,還沒有一條大蜥蜴厲害?!?/br> “誰,誰說的!” “難道您保證不了我在那條大蜥蜴下活命嗎?不死就行。反正我這身體,也沒什么用,殘廢就殘廢了?!?/br> 柳余用滿不在乎的口氣道。 神的情緒當然很淡,甚至得到他的喜愛也那么難—— 那些軟乎乎的、討人喜歡的招數不行,她就只能用血、用命,去拼了。 第五十七章 黑黢黢的通道內, 一只粉紅色小羊羔倒騰著三只小羊蹄跑來跑去。 她背上還背著一個裹得亂七八糟的藍色布包,身前時不時出現兩個巨大的白色光球——一閃而逝的白光下,能照見無數潮涌而來的黑色影子。 影子們瘋狂地追著她, 拼命想要從它身上咬下一塊rou。 小羊羔逃得狼狽, 小身子時不時還會因為無法保持平衡“禿嚕?!睉坏接舶畎畹膲γ?,然后被像皮球一樣彈開。彈開后也不氣餒,立馬就爬起來,繼續往前, 直到跑到一大塊土坑前。 小爪子拼命刨土,時不時炸煙花一樣炸出幾個光明彈,不知持續了多久, 快被土淹沒的小羊身往下一個滋溜, 鉆進了洞去,黑影們也想跟進去, 一塊大石頭堵住了洞—— 乍然消失了目標,黑影們茫然無措地在附近徘徊了一陣,也漸漸散去了。 小羊羔一進洞, 就發現剛才還昏迷不醒的少年醒了。 他靠著墻, 一雙清透的綠眸染了灰: “弗格斯小姐?” “恩,是我?!?/br> 小羊羔動了動,變成了一個潔白窈窕的少女。 少女皮膚雪白, 金發像金色的絲綢一樣披散全身, 她起身,單手抓住那胡亂裹著的藍色小包一抖,七八顆紫色的小果子滾了出來。藍色小包抖開, 成了一件皺巴巴、嗆了金絲的制服外套。 她艱難地將手伸進袖子—— 這時,一只羊脂白玉一樣的手伸了過來。 “這邊?” 少年長長的睫毛垂下, 像豐茂的水草。 “恩?!?/br> 少女輕輕應了一聲,看他靈巧地找到扣子,將那嵌了金絲的扣子一顆顆系上,直到最后一粒風紀扣,才道,“好了?!?/br> 他退后了一些。 一點光透過縫隙照進來,勾勒出一具光衤果的、極富美感的少年身體,四肢修長,矯捷有力。他像是天生就該站在光明中的人物——不知怎么的,在脫離那些極端的、冰冷的情緒后,柳余竟感覺到了一絲傷感。 她要算計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論起來,他并沒有對不起她——他只是放棄了她。 和她前世的養母一樣。 轟然間,柳余終于明白,她之前的憤怒來自何方: 她確確實實對他產生了依戀。 她試圖馴服他,卻反而被馴服了,可當她在沉湎的時候,他沒有選擇她,和她曾經的養母一樣—在meimei生出來前,那個女人也曾疼愛地把她摟在懷里,也曾給她唱過歌,跟她一起計劃過未來。 “弗格斯小姐,您哭了?” 少年驚訝地道。 柳余笑了: “不,并沒有?!?/br> 時至今日,怎么還會哭。 柳余垂下眼,收斂起外放的情緒,微笑著將水囊遞了過去: “萊斯利先生,我找到了些水?!?/br> 這水,是柳余繞了很久才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