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神明的力量如山如海,深不可測,他能隨手捏出一具完美的化身,他能創世、能滅世——那么,在讓化身降臨前,神是否想過沾染黑暗這個問題?也許化身本身就是黑暗絕緣體。 ……也或者,她能通過他過去的行為軌跡,推測出神這個非人物種的思維邏輯? 讓他動容的法子? 柳余承認,自己很卑鄙。 可她卻顧不得了。 不同物種之間的搏斗,本來就該使勁渾身解數。 血一沾染上記憶珠,柳余就感覺到自己渾身一輕—— 這次的感覺,要比上次輕快舒服得多。 難道是因為她和蓋亞睡過了? 還是因為神眷者……? 柳余幾乎沒受什么阻礙,甚至不需要跨過重重的天梯,就到了地方。 她赤足踏到了地面。 一汪藍色的如寶石一般純凈的湖泊,純白色的宮殿,宮殿前,是無數俊美秀麗的少年少女。 他們在一大片純白的薔薇花海中穿梭,每個人提著一個花籃采花,臉上都洋溢著單純的快樂。 宏大的金色拱門敞開 。 柳余踏上了階梯,一步步進入宮殿。 白玉鋪地,無數曠世奇珍隨意地擺放,東海明珠、巨型珊瑚塔,大片大片的花海,紅的、黃的、紫色,一路走來,俏麗的少年少女們在宮中嬉笑穿梭——走了許久,穿過無數宮殿,才到正殿。 跨進門,柳余卻怔住了。 那巍峨的、刻著不知名狂獸的王座之上,一位俊美如神祇的男人安坐,他一只手撐著額頭,似是陷入沉眠。 而王座之下,十幾個美貌絕頂的少年少女在高興地嬉戲。 這是她從沒見過的,與蓋亞截然不同的一面—— 可這一面卻不斷沖擊著她,看著這些與原身美貌不相上下的少年少女,柳余終于明白,她為什么敗了。 美貌對神祇來說,就像是隨處可見的甜點,她就像這王座下嬉戲的少年少女,毫不出奇。 那神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 柳余不由看向大殿中央,白色的廣袤的大殿之上,那兒是無數飛速倒轉的星球,她甚至看到了曾經在地圖冊上看到無數次的極為眼熟的藍星…… 這時,神抬起了頭。 那泓淺淺的綠眸,幾乎攬盡這世間所有的光彩,向她俯瞰來。 剎那間,星河倒轉,滄海桑田。 柳余無法控制自己挪開眼睛,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這就是神的力量么……即使不情愿,依然會受到蠱惑。 神移開了視線。 他看向大殿中央,看向那一個個星球的視線,像藏著無盡的冷寂和威嚴。 “神又在看那些東西了?!?/br> “是啊,好無聊呢,可總是有壞蛋想要破壞秩序,讓神煩心?!?/br> “神就是太過仁慈了,要我看啊,直接懲罰他們就好?!?/br> 無數的畫面從柳余身前掠過。 千年、萬年 ,王座底下的少年少女們換了一撥又一撥,可王座之上的男人,卻從未變過。 他日復一日地凝望著這些星球,他全知全能,支配著星球上的一切,聆聽信眾的祈禱,回應祈禱;懲罰黑暗,與一切破壞秩序的生物。 神沒什么消遣,甚至這世間的一切,也似乎讓他感到無趣。 他就像是一臺冰冷的、絕不會出錯的機器。 唯有秩序和規則存在。 柳余曾經看著他指尖輕輕一點,一顆土黃色的星球就突然間爆炸開來。 王座之下一位少女拼命哭泣,她看向星球的眼神,就像世界和信仰被一同摧毀了。她哀求,她哭泣,她祈禱,可從來對他們縱容的神卻閉上了眼睛,冷酷得像座雕塑。 少女絕望了,跌跌撞撞地出去,再也沒回來過。 日升月落,柳余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直到身體一輕,回到身體時,還有些茫然——篝火嗶啵地跳動著,天空上月亮還在老地方,附近的神眷者們安靜地休息。 沒過多久。 柳余心想。 神的過去實在……無聊。 他就像是一臺冰冷的機器,并沒有七情六欲,唯一在乎的,只是維護他的秩序、法則,和信眾。他也曾經捏過化身,不過,那時候的化身都是神親自教導的孩子,他高高在上地看著這些化身在各個星球游玩,就像看著孩子們嬉戲,即使有些化身們挑起世界的戰爭,他也當只是一場游樂,從未干涉。 可她也看見,神將一個墮入黑暗的化身隨手一點 ,像戳破一個紙人一樣,戳爆了對方。 “神不能容忍黑暗,一絲一毫都不行?!?/br> 這是光明法則。 柳余還看到,一個強大帝國的國王對著光明神像撒尿、做出猥·褻動作的第二天,就被滅國了。 神只是安靜地看著,可世界的法則,不容許瀆神者的存在—— “瀆神者,必死?!?/br> 柳余想,她這行為豈止是瀆神,明明是叛神,要和那破滅的星球一起被完完全全摧毀。 她就像是他掌管世界里多出的一段程序,是病菌和bug,要被一鍵修復的存在。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蓋亞與神之前捏出的那些化身不同。 神的身體還在神宮之內,可真魂卻親自降臨在了這具化身之上—— 簡而言之,里面的魂魄,是神的。 可如果這具化身損毀,神將立刻回到神宮之上。同樣的,化身的記憶如果恢復,他的實力,也將升到這個世界所能容下的最強。 這是神最脆弱的時候。 而柳余,只有一點點時間了。 第二天。 路易斯早早就叫醒了所有神眷者。 “教授,天還沒亮呢!” “——評分?!?/br> 路易斯微笑。 神眷者們只能匆匆抹了把臉,邊走邊啃著馕餅,只是當目光落到隊伍中間的金發少女時,那些抱怨就通通收了回去。 她沒有換衣服,只是罩上了一件外套,將那光禿禿的右肩遮住—— 頭發還是亂糟糟的披著,即使這樣,也并未損去她的美貌。 可正是這樣,才更叫人可惜。 一行人走了許久,又經過了昨天那條湖。 路易斯停下腳步: “休息一下,歇歇腳?!?/br> “噢,還有,當心摔進湖里?!?/br> 他警告道。 “路易斯教授,我們可不是孩子!”有人道,“而且,我會游泳!” “別大意?!?/br> 路易斯囑咐。 柳余安靜地看著,她手里粉紅兔的腦袋已經開始變色,隱隱散發出一股味道。 她走到了安靜的銀發少年面前: “該去埋茜茜了?!?/br> 少年看著她: “貝莉婭,你還在生我的氣?!?/br> 他的語氣是迷惘的,似乎對她生這么久氣感到詫異。 “生氣?是的。萊斯利先生,我暫時無法原諒您?!鄙倥o繃著一張臉,“但茜茜是您撿的,您跟我一起將她埋了,我想它應該會很高興?!?/br> 說完,她率先走了出去。 少年安靜地跟上。 “這里有水有草,很好?!绷鄮е?,越來越往湖邊走,在快到湖邊時,對著蓋亞道,“萊斯利先生,您在這等著,茜茜現在很臟,我先把她洗干凈?!?/br> “貝莉婭,你不方便……” 少年伸手,想要接過她手中的茜茜。 “不用你管?!?/br> “貝莉婭?!?/br> “萊斯利先生!”少女卻一把甩開了他,語氣漸漸開始激動,“您去管好你的倫納德小姐,不要再來管我了……是的,我貝莉婭·弗格斯是沒了一條手臂,可還不是殘廢……你這樣一會溫柔一會殘酷,總叫我分不清……” “貝莉婭?!?/br> 少年無奈的。 少女卻不斷往后退,淚水在臉上縱橫,腳踩到湖泊邊緣,石子松動,竟直接往后仰倒了下去。 “弗格斯小姐,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