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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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覽眾山小,一會兒吹口哨,一會兒扛著“步.槍”瞄準,射擊,大笑。 儼然一副守門士兵兼狙擊手的模樣。 可看著看著,他覺出不對勁了——怎么有人在自家門口站著不動。 那是兩個男人,一個花襯衫牛仔褲,頭發梳成油光水滑的兩片瓦,手里拿著個小陶叔叔用的文件包。另一個穿休閑褲配毛衣,戴著眼鏡,倒是挺斯文……不知道為什么,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剛開始他只是掃了一眼,以為是過路的,可他們貓在自家門口就不動了,嘀嘀咕咕不算,那花襯衫還扒著門縫往里瞅。 他這暴脾氣,這可是他家,向雅丹的家!花襯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舅舅和叔叔們都上班去了,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漢。 鴨蛋自以為“陰測測”的笑了笑,用“步.槍”上的簡易瞄準鏡對準花襯衫的右肩,叔叔說過左邊是人體心臟,不能亂打。 “真是這兒?” “真真的,沒錯,我做過調查,就住這兒?!被ㄒr衫指著向家門,眼睛卻往金家門上瞟,心里嘖嘖稱奇。 這種小縣城居然也能見到這么“現代化”的東西,倒是奇怪。而且,隔壁院里散發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有點像檀香,但他立馬搖頭,這種鄉旮旯怎么會有檀香。 話說這地方可真難找啊,他們坐了幾個小時的破火車才到,現在一身臭汗不說,還得吃閉門羹。真想立馬洗個熱水澡,但也沒看見哪兒有酒店,恐怕得回市…… “哎喲!” 正想著,他右邊肩膀就痛了一下。 一摸,也沒什么啊。 懷疑是天上掉什么了,抬頭看,萬里無云的藍天,太陽剛冒出個腦袋。 “怎么了?” “沒事沒事?!被ㄒr衫搖搖頭,在門上大力的拍了幾下,“有人嗎?” “應該沒人,要不咱們改天再來?” 眼鏡男卻想也不想,一把推開木門,猝不及防同三角梯上的男孩四目相對。 鴨蛋皺著眉頭,“你們誰呀?”他十分,非常的生氣,他們家是公共廁所嗎,這些人想來就來。 眼鏡男愣愣的看著他,一眨不眨。 “向總?”花襯衫叫了兩聲,見他沒應答,看向鴨蛋,“這兒是不是向福貴家?” “你是我爺爺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爺爺名字?”鴨蛋也不下去,抱著槍,用下巴指著他反問。 別說,這小模樣還挺像那么回事兒,得金珠真傳了。 眼鏡男搖搖頭,“怎么一點禮貌也不懂,你媽怎么教的?!?/br> 提到mama,鴨蛋可就不樂意了,“你管得著我媽怎么教我,你是我什么人?再不報上大名我可就喊人了啊,我們家離派出所很近的?!?/br> “你!” 眼鏡男指著他,“不懂禮數,冥頑不化?!?/br> 鴨蛋翻個白眼,“你就直接說不懂禮貌不就行了,還啰哩巴嗦說那么多,花里胡哨臭狗屎?!?/br> 男人被氣得不輕,他沒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說話居然這么粗俗,毫無文雅可言,哪怕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他也不該這么不客氣,更何況…… 林鳳音被鴨蛋的大嗓門吵醒,聽見他跟什么人有問有答,關鍵是小蝦米“汪汪汪”吠個不停,也覺著奇怪。 “誰呀,你這孩子怎么爬那么高,當心點兒?!痹捯舴铰?,看見院里的兩個男人,愣了愣。 第一反應,她沒認出來是誰,可眼鏡男的五官又是那么熟悉。 下一秒,她忽然捂住嘴“啊”了一聲,“你……你……” 大驚之下,居然說不出話。 男人仰頭,本以為會看見一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的村婦,誰知印入眼簾的卻是個美少.婦。只見她穿著青綠色帶格子的睡裙,裙長及膝蓋,露出一雙豐盈白.嫩的小腿。裙子雖然寬松,但不難看出里頭的身形是多么妙曼——好一個婀娜美人! 再也不是當年的清湯掛面。 就連那熟悉的五官,也變得不一樣了,桃花眼里是他從未見過的自信與慵懶,仿佛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油畫里的美婦人。 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她怯生生的站在門口,含胸駝背不敢看人。原本不錯的外貌,偏生在這樣一個沒讀過幾年書的村姑身上,大打折扣。 這么多年她是怎么了?人還是那個人,可氣質卻完全變了。 雖然滄桑也富態了不少,可人還是那個人,林鳳音心頭“咚咚咚”的跳著,她的死鬼前夫——向東陽回來了。 鴨蛋的眼睛在三個大人間轉來轉去,不耐煩道:“媽他誰???” 林鳳音喉頭發緊,吞了幾口唾沫才擠出三個字:“向東陽?!?/br> 鴨蛋眼睛大睜,用槍管對著眼鏡男:“你,是我……不,你是向東陽?”他迅速的把“爸爸”兩個字吞下去,眼睛卻紅了。 男人不回答,打量他們母子片刻,“怎么說話的,趕緊把那玩意兒放下,舞刀弄槍像什么話,這是你姜叔叔?!?/br> 鴨蛋才不管那花襯衫是姜叔叔還是蒜叔叔蔥叔叔,只一眨不??粗?,“你真是我……害,你不是死了嗎?我們每年都去給你上墳燒紙的,今年我媽能掙錢,給你燒了好多好多,省著點夠花到明年鬼節了……” 向東陽臉紅脖子粗,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氣的。 在上個月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他當初早已拋棄的兒子忽然躺在救護車上,那些cao著石蘭口音的醫生說“來晚了”,可他明明看見他小小的胸膛還在起伏。 他大聲說“再救救他吧他還有救”,可沒人能聽見。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幾乎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孩漸漸沒了呼吸。一覺醒來,身上全是汗。 可能,人到中年,其心也善。 對于年輕時曾犯的錯,后悔他是不可能后悔,這輩子不后悔,下輩子也不可能后悔,畢竟現在擁有的是當年那個自己永遠不可能想象到的,只是愧疚。 愧疚比后悔更蝕心。 所以他讓秘書背著其他人悄悄打探“兒子”的下落,昨天一大早就從深市飛回來。 他設想過無數個跟兒子見面的場景,痛哭流涕的,喜極而泣的,賭氣不理他的,乖巧聽話的,滿眼孺慕的……唯獨沒想到是這么的……嗯,諷刺。 向東陽自詡是文化人,在深市作家協會也有兩分地位,安慰自己別跟一大字不識幾個的小孩計較?!昂煤谜f話,你爺奶呢?”已經十年沒回來過,鄉音不再。 這南腔北調讓鴨蛋愈發不舒服,“在村里?!?/br> “這房子租了多久?” 鴨蛋看傻子似的看著他,懶得理傻子。明明是mama買的,都買兩年了。 被嫌棄了,向東陽訕訕的笑笑,“上幾年級?快十一歲了吧?!?/br> 鴨蛋的眼圈倏地紅了,但他堅強的忍住眼淚,狠狠地盯著他,一聲不吭。 像只蓄勢待發的小老虎,雖然奶氣十足,但來日必成氣候。 就連小蝦米也感受到小主人的情緒,“嗷嗚”一口咬住花襯衫的褲腿,從喉嚨里嗚咽著,死死咬住。 “哎呀,這小畜生居然敢咬我!”甩了甩,沒甩下去,另一只腳狠狠地踢下去。 才兩個月不到的奶狗被踢出去一米遠,半晌爬不起來。 鴨蛋紅著眼一躍而下,拳頭跟不要錢似的,“咚咚咚”捶他胸口,“讓你踢我的蝦米,你算哪根蔥?” 眼淚像斷線的珍珠,簌簌掉落。 不,這不是不要錢,是不要命。 作為剛夢想成真的十一歲少年,那一腳不是踢在狗身上,是踢在他的命上。 林鳳音也紅了眼圈,氣的。一個健步沖下來,掄起墻角的鋤頭朝只會大呼“胡鬧”的向東陽挖過去。 向東陽養尊處優這么多年,哪里躲得過?銹跡斑斑的鐵口直接挖在他腦門上,頓時鮮血直流,還剜下他雞蛋大一塊皮rou。腦門上本就沒什么rou,這口子深可見骨。 林鳳音是真覺著,就算坐牢也要殺了這畜生。壓根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掄圓了胳膊挖下去,被他堪堪躲過去……挖在左胸上。 血跡從破碎的羊毛衫里滲出血跡。 這女人是真的想殺了他。 向東陽意識到這個可怕的事實,也顧不上滿臉的血模糊了雙眼,抱著腦袋往外跑。 潑婦潑婦,真是個潑婦!人狠話不多還不要命的潑婦! 花襯衫被孩子揍得煩了,趁老板不在,心一橫,猛地推了一把鴨蛋。 “鴨蛋讓開?!绷著P音掄起鋤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挖下去,就差了那么一丟丟就能要他命。 花襯衫真被嚇尿了。 雖事先也有心理準備,可他絕對想不到這潑婦能這么潑。 鴨蛋看著地板上一灘淡黃色的液體從他褲腿流下,既厭惡又惡心。呸,慫包蛋! 第071章 最后,花襯衫屁滾尿流逃出向家門, 看見直挺挺躺地上的向東陽, 嚇得聲音都變了?!跋颉蚩??快來人呀,快救救我們!” 向東陽額頭傷口不斷涌出鮮紅的血液, 像忘了關的水龍頭。 花襯衫忙把自個兒衣服脫下來,緊緊按他腦袋上, 又試探著把手放他鼻子面前,頓時嚇得一個踉蹌跌坐在地?!皼]……沒氣了, 快叫救護車!” 手一放, 血流得更多了。 周圍的人一聽, 也被嚇了一跳,心道:還好沒跟那潑婦干架, 不然躺地上的可就是他們了。這小寡婦還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你瞅瞅你瞅瞅,你仔細瞅瞅, 人都被她殺了, 還雙手叉著小蠻腰堵門呢, 那臉上別說害怕愧疚, 居然是滿滿的猙獰! 這得多大仇啊。 就連她兒子也被教得蠻橫無理,妥妥的小無賴一個, 紅著眼狠狠地盯著“死人”,這怎么說也是第一次見面,什么仇什么怨哪? 至于幫忙叫救護車……不是都沒氣兒了嘛?這么晦氣的事誰也不愿沾手。 林鳳音也沒想到向東陽這么不經打,才幾下就沒氣了,但當務之急是……她迅速想好對策:萬一真死了, 她一定要花錢請最好的律師打官司,“事實”一定是兩個男人私闖民宅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她也一定必須是正當防衛。 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是防衛過當需要坐牢的話,就把鴨蛋托付給金家,讓他帶著她所有的家產給金珠當義子,在他膝下受他教養,以后為他養老送終。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她腦海里想的都是:往后余生,要讓這兩個男人照顧好彼此。 *** 金母哼著小曲,提著菜籃子從巷口進來,“這是怎么啦?” 外圍的中年婦女幸災樂禍:“哎喲還不知道吧,你們家老二那對象……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