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酒_分節閱讀_50
沈辭安排道,“我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大妹子你,王爺殿后?!彼€是對花曉薇不能完全放心,怕他她先下去會做手腳,又怕她最后下去會使壞割斷繩子,讓她在中間下去,做一條繩上的螞蚱比較保險。許青寒留在山崖上也不是什么好計策,萬一等他們采藥回來許青寒遭人毒手了呢?還不如把他帶在身邊,就算出了事沈辭也能照應著。 沈辭只剩右手完好,攀起繩子來格外費力,要重復在胳膊上纏一段繩子緩緩松開、滑一定距離再纏繩子的過程,待他千辛萬苦腳踏實地的時候胳膊都勒出許多紅痕了。他粗略的打量了一眼所處的山洞,其中除了石頭還是石頭,看不出有什么端倪來,便有規律的抖了三次繩子示意花曉薇跟下來。 花曉薇不愧是常年攀巖爬壁采藥的主兒,小巧的嬌軀很快就輕盈的落了下來。反倒是許青寒更費時間一些,他沒有過拽著繩子往下爬的經歷,何況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無論是誰心里都會犯怵。他幾乎是全程看著天爬下來的,等落到凸出的巖石上時額頭已經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了。 沈辭自然而然的走到山洞邊去接他,揉著他被磨紅的手心道,“歇一歇再下去?” “好……??!”許青寒話音未落,他和沈辭腳底踩著的巨石突然從中裂開,兩個人一同跟著大大小小的碎石跌下了山崖。 …… 許青寒感覺他大概是已經死了,他渾身都輕飄飄的,就像在半空漂著一樣。他耳邊模模糊糊的一直有一個聲音在響,那個聲音時斷時續,氣息不穩。 沈辭趴在許青寒身側,有氣無力的伏在碎石上歇了片刻,然后狠狠的咬牙抬起右手,撫在他臉上輕輕的晃動著,他想叫許青寒,結果一張口就是一堆血沫,硬生生把他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沈辭張著嘴巴嘔出幾口濃稠的鮮血,隨著鮮血的嘔出,他所剩無幾的精氣神也被抽去了七八成,上下睫毛相互碰撞著,兩只眼睛已經幾乎無法睜開了。 他墜地時給許青寒當了次人rou墊子,磕斷了右側三四根肋骨,左腿也被滾滾落下的石頭砸骨折了。 拋開骨傷不提,最讓他難受的是沖撞墩出來的內傷,他現在整個胸腹都在鈍鈍的痛著,根本分不清是五臟六腑中的哪一個出現了問題。 萬幸是許青寒應該沒事,沈辭還沒忘把他的腦袋護在右臂下面,所以他應該只是稍稍震到,因為體質太弱才暈倒。 沈辭歪頭在肩上蹭掉嘴角大灘的血跡,拍著許青寒的臉鍥而不舍的叫他,“王爺,咳咳……王爺?許青寒……求你了,你快醒……”他眼皮輕顫著即將合上,撫著許青寒的手也漸漸脫力,一點一點滑了下去。 沈辭本來是帶了煙花信號的。他臨出門前囑咐靈狐今夜隨時待命,萬一有不測召集人來援救。結果好巧不巧,煙花筒竟被他的血浸濕了,一時半會兒點不燃。 太累了,如果就這樣睡過去……不行!至少,至少得叫醒許青寒,要不然他會凍死在崖底。沈辭驀然睜大眼睛,不知道從哪里憑空掏出的這一把力氣,狠狠掐了許青寒人中一把,聲嘶力竭的喊他,“青寒??!” 這一聲“青寒”撕裂許青寒的夢境,他皺著眉頭悠悠轉醒,睜開眼睛懵懂了好一會兒才憶起發生了什么。他摔到了后腰,坐起來費了好些力氣,他跪爬到沈辭身側,被他滿身的血嚇得慌了神, “阿辭!”他想要抱著沈辭的躺到自己腿上。結果剛一碰到沈辭他就疼得只吸涼氣,許青寒兩只手騰空干放著,完全沒有下手之地。 這么一疼倒讓沈辭清醒了些,他一邊斷斷續續的咳著血一邊囑托許青寒道,“青寒,你聽我說,你現在立刻去找……咳咳,去找上去的路,一定會有路的,你要走出去……” 他吞咽了下撕裂般疼痛的咽喉,勉力提起一口氣繼續道,“那個花曉薇算計了我們,斷石切口整齊,一看便知是早被她動了手腳,我們都站上去她啟動了什么機關。哦,也有可能是因為你太胖直接壓斷了?!?/br> 許青寒下來了,聽到最后一句話又想哭又想笑,險些吹出鼻涕泡來,他用手背掩著唇埋怨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扯這些!” “哈?!鄙蜣o低低的笑了一聲,微笑著看許青寒,他臉上沾滿了血跡,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凄慘,“別哭,好哥哥,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你走出去好不好,快走,留在此地保不準會被人下來殺人滅口?!?/br> “那你呢,你呢?!”許青寒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試圖替沈辭擦掉臉上的血污,似乎擦掉表面那些可怖,沈辭所受的重傷也會隨之消失一般。 沈辭忍不住鼻子發酸,他轉著眼珠不讓淚珠掉出來,低聲道,“你會永遠記得我的對吧?這就夠了。我啊,我在奈何橋上等你幾十年?!?/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前面寫到花姑娘的時候我還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寫到后面突然好桑心 ☆、第54章 主角墜崖不死定律破了嗎? “誰會記得你,你死了我就立馬找幾十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寵, 你這個老男人很快就會被我忘得干干凈凈!”許青寒一邊說一遍嘗試輕輕的摸他的身體, 待摸到右肋附近時發現沈辭有很明顯的疼痛反應,五官都皺在了一起。許青寒問他, “這里疼?” 沈辭艱難的開口道,“肋骨應該是斷了吧?左腿也疼得厲害, 八成也斷了?!?/br> 許青寒脫下棉袍蓋在沈辭身上, 自己在寒風中凍得上下牙打架。他扶著斷掉一樣的腰,咬著后槽牙顫抖著雙腿跪起來, 一瘸一拐的走到附近折下幾根枯樹枝,然后又一瘸一拐的跪回沈辭腿邊。他徒手扒著枯枝上多余的小枝杈和粗糙的樹皮, 柔嫩的手指和手心很快就被劃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許青寒仿佛感受不到冷和疼一般,專心致志的琢磨著枝杈, 只偶爾抬起手背掩唇打個噴嚏。他彎腰摸了摸沈辭的臉, 柔聲說道,“阿辭,你先別睡?!?/br> 沈辭咬了下舌尖努力不讓自己昏過去, 含混的回道, “好, 我不睡?!?/br> 許青寒道,“要用樹枝固定下斷骨才行。然后我背你走, 咱們一起找出路,我們兩個同生共死,無論死活你都休想拋下我?!?/br> 沈辭道, “我想讓你活著?!?/br> “那你就不要死,如果你死了我立刻再跳一次崖?!痹S青寒連撕帶咬拆下夾襖的右袖,掏出夾層中的棉花丟到一邊,將玄色蜀錦布料用牙齒咬出豁口撕作布條。 若是放在平時,許青寒對沈辭這樣的傷必定束手無措不敢下手去擺弄,可是現在命懸一線,有一線生機就比等死要強,他只能逼著自己狠心辣手的卷起沈辭褲腿,把兩根樹枝挨著斷掉的小腿用布條緊緊綁好。 許青寒只會給皮rou傷涂涂藥粉,這種骨折的傷怎么處理他完全是沒吃過豬rou只看過豬跑,手法生澀不得要領,折騰得沈辭想立刻去世。他左手動不得,沒辦法靠自己處理傷口,所以他疼也得咬牙忍著,還不敢讓許青寒知道,萬一許青寒知道以后不敢動手了更麻煩。 沈辭忍痛忍得牙都要咬碎了,跟上刑似的被許青寒包扎好斷骨。他本來就身體透支昏昏欲睡,經過這樣一番消耗后終于是撐不住暈了過去。 許青寒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蜷著手指伸到沈辭鼻子下面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一線溫熱的呼吸時整個人都脫力了。他用手掩著口鼻痛哭流涕,不敢聲音太大讓沈辭聽了去。 沈辭武功在身,他手無縛雞之力,為何沈辭重傷瀕死而他幾乎完好無損他心中有計較,定是沈辭舍棄自己,全力保護他了。他總是拖累沈辭,以前自欺欺人不肯信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拖累他,自己怎么這么討厭! 許青寒很快止住哭聲,咬著唇握緊拳頭自言自語道,“這回換我來保護你?!彼紫律?,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沈辭背到背上。位高權重的王爺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力氣活,剛走了十幾步就感到有些吃力了。 許青寒身材頎長,沈辭比他還要稍微高上一些,是以沈辭雖然偏瘦,但他這一身骨架也夠沉的了。許青寒腰疼得要命,就是走路都直不起來,別說還背著一百四五十斤重的沈辭。 多年之后許青寒憶起這天,仍舊是想不出自己是怎樣做到拖著閃到的腰,強忍著劇痛背著沈辭走了十多里陡峭的山路的。若是只有自己,他肯定早就放棄了,可是他還背負著沈辭的性命,他無論如何也要讓沈辭活下去。 活著,活著啊。許青寒心里反反復復念著這兩個字,他不知道該向哪里走,但是他必須走,走下去,一直走下去,這是唯一的一線生機。 走不動了他就跪下爬,爬不動了他就趴在地上歇一會兒,等恢復了力氣再繼續爬。他蠕動的時間越來越短,歇息的時間越來越長。 人力終有盡,許青寒爬到一堆新舊不一的亂骨堆處被一根陳舊的臂骨絆倒,這次無論他怎樣逼迫自己都爬不起來了。數九寒天,他的額發還是完全被汗水浸濕了,當一停下來不再發汗被冷風一吹,幾乎只剩下一件中衣的許青寒頓時感受到什么叫徹骨寒。 周圍是皚皚白骨,甚至有的還是殘缺不全的骷髏架子。的確有零星的白花開在骨頭上,許青寒低低的苦笑一聲,原來花曉薇在這點上的確所言非虛,還把他們坑到這里當肥料了。 走不出去了……許青寒絕望的伸出鮮血淋漓的手,輕輕為沈辭理了理散亂的鬢發,嗓音喑啞的道,“阿辭,我盡力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br> 沈辭披著他的狐裘披風仍舊昏睡著,面容祥和寧靜,夢境中沒有痛苦。 許青寒輕輕地描摹著他的眉眼,閉目躺在他身邊,唇角揚起微笑,“還好,你看起來不是很痛的樣子?!彼麆恿藙邮种?,艱難的摸索到沈辭的右手握住,“我們睡吧,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擔心你會離開我了,我們會永永遠遠的在一起?!?/br> 北風席卷呼嘯著,無情的抽走許青寒身上所剩不多的溫度,他想最后抱抱沈辭,想了又想還是放棄了,他不想驚擾到沈辭安眠。他就在寒風中靜靜地凝視著沈辭,直到手腳凍了冰一樣涼,直到涼意一點點從手腳蠶食蔓延到全身。 許青寒貪婪的看著沈辭的睡顏,試圖把他的眉眼揉進自己的心里,牢牢地記住,就算喝了孟婆湯也不能忘卻??墒撬难燮ぴ絹碓匠?、越來越沉,最后只得戀戀不舍的闔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