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閱讀_167
話音方落,那兩個擰住郭鑫的衛軍已了然動手,一個按人,另一個拔出腰間佩刀。 郭鑫只來得及哀嚎了半句“王爺饒——”,一個“命”字不待出口,人頭已滾落在地上。 頸腔里的血噴出來,殺豬一樣染紅一片。 繡春刀的寒光映著這第一抹震動東南的血色,在這一刻,尤為觸目驚心。 這人殺得太干脆利落。 眾人自成軍以來,只見過靖王殿下給他們吃給他們穿陪著他們打倭寇,哪曾見過王爺殺人——尤其殺得還是當朝二品的將領,似都還未反應過來,瞬間鴉鵲無聲。 靖王嘉斐靜靜環視當場,沉聲下令: “擬函告知兵部與諸衛所:浙江都指揮使郭鑫,屢不尊上令,延誤戰機,縱敵誤國,又違軍紀,暴虐下士,謀害忠良,已經被我斬了。既然不能積極御敵,這都司衙門也沒有什么存在的價值了。從今日起,浙江都指揮使司所屬官員全部停職待查。東南五軍諸衛,軍資糧草事歸大都督府管,前線戰事唯胡都堂令調遣,不必再受都司轄制。倘再有不服將令誤戰誤國者,立斬不赦?!?/br> 他又低低對身邊的玉青道:“你親自挑五百個精干的,帶上三娘,便服輕騎把浙江都司衙門拿下,再抄了郭鑫的家。要快,要干凈,不要驚動東廠的人?!?/br> 玉青應聲不敢耽擱,兔子一樣就蹦走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才殺完人的血腥味。 嘉斐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扭頭看向身邊的甄賢。 小賢的臉色不太好,有些蒼白得過分了,怕不是看不慣殺頭受了驚嚇罷…… 嘉斐微微一怔,下意識將甄賢藏在袖子里的手抓過來握住,卻覺得那只手異常濕冷。 但就只這么一瞬,甄賢便飛快地把手抽回去了,忙著張羅為他擬函之事。 除發往各衛所的告知書之外,呈交兵部的軍報、上奏皇帝陛下的奏疏皆要仔細書寫,也的確是繁忙得很。畢竟先斬后奏一個二品大員,不小心周全是要出大事的。 嘉斐心中略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也不敢強行挑刺,便只好由著他又忙忙碌碌去了。 次日清晨,浙直總督胡敬誠的帥帳中便收到一顆快馬送來的人頭,和一封來自靖王殿下的信。 仍是胡敬誠當初送去的那兩張紙,只不過各在上頭多添了一個字: 克定山河,不負蒼生。 那盛在匣子里的人頭上,血色已凝固成深沉的黑紅色,眼睛卻還是睜著的,五官扭曲得分外猙獰。 胡敬誠把這八個字和一顆人頭來來回回看了許多次,將傳令的衛兵喚進來。 “把這個和這兩張紙送去給盧公公瞧一瞧。至于會面之事,務必恭敬著告訴盧公公,大戰在即,軍務甚為繁忙,偏逢我的一點陳年舊疾又發作的厲害,只好待過一陣子戰事稍緩,我的身子也好一些了,再登門去向公公謝罪了?!?/br> 第92章 三十、殺人(1) 東南的戰局牽動幾多人心,相關奏疏不斷送入京中,把御案上堆得滿滿得。 其中大部分,都是上疏彈劾靖王殿下來的。 說法不一而足,有控訴靖王殿下越權干涉地方政事的,有上告靖王殿下私通反賊的,竟然還有彈劾靖王殿下容留女子yin\亂軍中的…… 嘉鈺靜靜坐在殿上,聽幾位內閣大臣與司禮監的大太監們在父皇面前吵成了一鍋粥,有些不耐煩地皺起了眉。 二哥一晃走了這么些日子,天望著都涼了,今冬北方的大雪早降下來了,再要不了多久,就要到元春佳節。 只不過今年這年,二哥怕是不能回來過了…… 可他還從未過過一個沒有二哥在的年。 即便是二哥在皇陵守孝那三年,只要他想去探視,也是極容易的事。 可今年與以往都不同。東南前線不是皇陵,二哥也不是去韜光養晦趨吉避兇的,即便父皇恩準他去,他也不能去。他得留在京中,替二哥死死守住這龍潭虎xue。 而另有某人就不一樣了,可以仗著寵愛跟在二哥身邊寸步不離,能得二哥噓寒問暖關心備至,能與二哥排憂解難共話心事,還能有二哥陪著喝一口守歲酒…… 心中驟然刺痛不爽,一點抑郁之氣就在眉心浮現出來。 嘉鈺焦躁不安地擺弄著衣袖,下意識牙關咬得死緊。 他并不擔心父皇會輕信這些誣告之言。 別的不說,但就“yin\亂軍中”這一條吧,倘若是真,二哥當真開始沉迷女\色了,父皇怕是在夢里都要笑醒過來,恨不得立刻下圣旨把這個女人接回北京城重重封賞。 但他實在很怕這些人如此喋喋不休地向父皇施壓。 東南這一場仗,不愿意盡快打完的,不止有陳世欽。 還有曹國老。 任司禮監再如何權盛,太監畢竟還是太監。 曹國老就不一樣了。 但凡科舉入朝者,號稱天子門生,實則還是主考官的學生。 而那浙直總督胡敬誠便也是這樣的一個學生。 東南這個爛攤子,放一個胡敬誠在那兒苦苦維持著,既不能讓倭寇大肆內侵,也不能把倭寇全殺絕了擋了某些人的財路,這是司禮監、內閣和父皇三方之間達成的妥協平衡。 而今父皇翻臉不認了,用二哥去打破了這個平衡。 陳世欽自然是不樂意,曹國老又能有多樂意呢? 尤其曹國老曾經也做過二哥的老師。 父皇這是在逼著曹老狐貍站出來正面和陳世欽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