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閱讀_94
父皇這是鐵了心要把二哥一起關在詔獄里了。 嘉鈺心里苦得跟浸了黃連似的,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折回靖王府,另作他法。 第53章 二十三、絕地一擊(3) 父皇定會先召見張思遠。 但他不能找張思遠游說。若想要張思遠對二哥有利,就不能讓父皇以為張思遠已被他和二哥“籠絡”了。 他只能找別人。 第一個想到的是內閣首輔曹慜。 曹閣老是朝中肱骨元老,是實權派,更是二哥的老師,在朝門生廣布不說,與甄家也算頗有舊交。而曹家的東床王顯又是父皇欽定的兵科給事中,雖無什么大品階卻近得天子,是為父皇進諫兵事、稽查兵部的要員,之前二哥執意北上那件事就有他參與其中的份。倒是未必要請曹閣老和王顯在父皇面前“美言”,但摸一摸圣意,探一探情勢總還是可以的。 其次是他外祖萬家。母親萬貴妃出身小官宦之家,算不得士族,蒙受恩寵以來雖不曾如何為娘家謀利,但主動貼上來巴結的也不在少數,再加上父皇不時恩賞,外祖和舅父自然今非昔比。祖父萬梁在工部出任尚書,為皇帝掌管工事,舅舅萬恕有也在京畿五軍中任至指揮使,雖算不上什么朝中權黨,但在京中也有一席之地。能幫上什么忙都是其次的,嘉鈺對母族其實從沒有太多要求,重要的是別添亂。 其三,是嘉綬。這個七弟和他不一樣,深受父皇寵愛。父皇可以將他拒在宮墻之外避而不見,但一定會見嘉綬。弄不好這小子已經在父皇面前胡說八道一通過了。 嘉綬是二哥如今最大的威脅。 這話他雖不想這樣說,卻也不得不這樣說。 他不能讓嘉綬落進別人手里,尤其是陳世欽。 陳世欽最想要的,不過是父皇氣性上來了把二哥和那甄賢扔在詔獄里自生自滅,他好在另立新主扶嘉綬上位。 以七郎那個天真憨傻的勁頭,必然被陳世欽捏得死死得,淪為傀儡。如此一來,莫說他和二哥了,只怕先祖打下的江山和普天黎民也要一起遭難。 是以他此時絕不能任性置氣,或是絕望放任。 權臣,外戚,皇子,只要他緊緊握住這三把劍,雖不一定能立刻把二哥保出來,但逼著父皇見他們、好好聽他們說話,還是可以做到的。 還能說話,一切就都還有回還余地。 但他不能叫父皇起疑,更不能讓閹黨捏住把柄。 嘉鈺一夜無眠,第二天大早還紅著眼眶就去了萬府。倒是也沒有刻意掩人耳目,畢竟外孫回去探望外祖父、順便也看一看親舅舅都是人之常情,刻意遮掩反而顯得古怪。但不曾想,到萬府時,曹閣老竟早已在那里了。 他原本是想請祖父以商議明年宮中修繕工事的名義去將曹閣老請來的。怎么曹慜卻自己來了? 難道是走漏了消息? 嘉鈺腦子轉得飛快。 二哥昨日剛入的詔獄,消息不應該擴散得這樣快。 或許是曹閣老見靖王殿下還京以后突然就失了蹤影,既沒有主動拜謁皇帝,也不見皇帝召見,而他連夜進宮請見又被攔在了內城門外,于是察覺有異,才特意來打探消息。 可為什么不直接去靖王府,而是來了萬府呢? 曹慜也是官場老手了,當年甄裕任內閣首輔時,曹慜為其副手,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屢屢博弈,最終是甄氏一門倒了,內閣輔臣盡數清洗,唯有曹慜一人自保,反而接任了內閣首輔之位,與陳世欽相安至今。以陳世欽干掉一任內閣首輔之狠厲,曹慜這個繼任者能做到既不與閹黨同流,卻也不被閹黨踐踏,其圓融老辣,在朝百官拍馬難追。 如今這種情勢,曹慜避開靖王府而前來萬府,是與他不謀而合,還是另有所圖?是想尋求盟友力保靖王,還是想改換門庭以圖自保?畢竟,若以權術論,此時無論倒向七郎,還是改而向他這個四皇子伸出綠枝,都比死死抱住自己一頭撞進詔獄里去的靖王殿下要明智得多。 嘉鈺實在難以猜透,也不敢立刻開口就說了實話,只得察言觀色,小心應對,坐在一旁聽外祖父萬梁和曹慜兩個老頭打著太極聊了半晌為父皇翻新仁壽宮的事。 父皇虔誠玄黃,多年來一直有心將仁壽宮改建為玄修之所,并供奉列位天尊,只是苦于國庫空虛,工事進展十分緩慢。 修宮殿的事,說白了,其實不全是工部的事,主要還得戶部撥銀子。按理,這一件事,工部尚書和內閣首輔兩個人湊在一起聊也聊不出什么結果,根本是白聊。當真要聊,就應該將戶部尚書也叫到一起來,才能聊到實處。 但圣朝今時,戶部尚書一職是從缺的。 自從上一任的戶部尚書甄蘊禮死后,圣朝就沒有戶部尚書了,每年官員的俸祿、宮中的開銷、軍餉糧草、各地災荒民需……全都是皇帝親自過目核算。為此司禮監還特意弄了幾十個精通算數的小侍人,每天不用干別的,專職侍奉圣上打算盤。 換言之,圣朝如今的戶部尚書,是皇帝本人。 這翻修仁壽宮的事,不去御前議是毫無意義的。 既然如此,這兩個老頭坐在這里長吁短嘆愁眉苦臉,又是聊得什么呢? 多半是聊給他看的,想等他自己接話。 可單是那曹慜也就罷了,萬梁是他的外祖父,是他親生母親的爹爹,這打斷骨頭連著筋rou的關系,也跟著起得什么哄演個什么勁呢? 嘉鈺忽然滿心不爽,連帶看著眼前這兩個白胡子老頭也覺得面目可憎,當即便沉了臉,冷冷扯起唇角。 “那仁壽宮一下大雨就漏水,父皇想修許多年了,可是國庫缺錢,沒有錢自然修不了。這不才讓人往江南要銀子去了嗎?可惜銀子沒要回來,還差點把兒子給要丟了。一國之君,連給自己修個破屋頂子的錢都拿不出,這等窩囊事,說出去怕是沒有人信吧。要我說,殺幾個禍國殃民的jian商污吏抄沒家產,該有的錢就都有了,何至于這么憋屈?!?/br> 父皇想修仁壽宮,當然不是真的因為漏雨。但外有韃靼、倭寇,內有災荒饑民,父皇卻還想著修宮殿奉天尊……這種事怎么好說得出口呢。真要這么說,就聊不下去了。 嘉鈺在心底暗自翻了個白眼,瞅瞅兩位老臣花白的胡子,又是一抹毫不掩飾的冷笑,“不然我也寫一道折子,下回內閣議事的時候,外公和曹閣老替我遞上去?” 一言既出,曹萬二人全是滿臉尷尬。 第54章 二十三、絕地一擊(4) “郡王殿下真是少年意氣,銳不可當??!” 片刻沉默過后,曹慜陪著笑開口。 這么便宜的一句夸贊,嘉鈺當然不領情,冷著臉把茶杯一放,“您先別夸我,還是說說這錢的事吧?!?/br> 父皇現在愁的是錢,邊關打仗要錢,滿朝官員發俸要錢,安撫黎民也要錢,誰能把這錢給父皇變出來,誰就是父皇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