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消寞點點頭。

    顏琰接著說道:“其實當年紫澪侯與我爹達成了一個協議?！?/br>
    “什么協議？”

    “紫澪侯多年無子，他身上有不足之癥，注定無后?！鳖佺?。

    吳消寞道:“所以他要你爹給他一個兒子，他便幫洵靈山莊渡過難關？”

    “這對洵靈山莊來說是個只賺不虧的條件?！鳖佺坏?。

    吳消寞又好奇道:“可是家里有男孩兒的人家多的是，為什么偏偏是洵靈山莊？”

    “因為紫澪侯當年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一心只愛洵靈山莊的主人，并且為他誕下一子?！鳖佺p笑了一聲，接著道，“所以他把那個孩子從那女人手里奪走，讓她痛苦?！?/br>
    “并且紫澪侯還讓顏家不許給這個女人名分，讓她永遠活在見不得光的黑暗里?！?/br>
    ——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一個向來被滿足慣了的人，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的東西卻得不到，他會用最狠毒的辦法去摧毀它。

    吳消寞道:“所以顏家事實上有兩個顏夫人，但是名副其實的，只有一個?！?/br>
    顏琰點點頭繼續說道:“這對我爹而言，是一種屈辱。后來顏家第一個兒子不幸夭折了，我爹就以兩個孩子都染上了病相繼死去為理由，把此事搪塞過去?！?/br>
    “那個女人叫什么？”

    “阿柔?！?/br>
    “她一定是一個很美麗很溫柔的女子?！?/br>
    風微微拂過亭外的湖面，漾起漣漪。

    “阿柔和我娘都對我爹心灰意冷了?！鳖佺鼞K笑起來，“只不過我娘是人人羨慕的顏家夫人，不得不為我爹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br>
    吳消寞感到悲哀。

    ——天底下真正幸福的女人又有多少呢？有幾個不是男人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

    “一個女人就這樣人老珠黃下去。在生下八妹之后，我娘就體虛病逝了?！?/br>
    顏琰不停地喝酒，而吳消寞卻一杯酒都沒喝完。

    “我娘死后，我爹想讓阿柔偷偷替代顏家夫人的身份，沒有對外宣布我娘的死訊?！鳖佺氖志o緊攥著杯子，隱忍地講道。

    “阿柔雖然是我爹的情人，但是和我娘早已情同姐妹，她見我娘去了，主動為我爹生下了最后一個兒子，便在產婆將孩子抱走后，服毒自殺了?！?/br>
    吳消寞道:“至此顏家的夫人才真正死了?！?/br>
    ——在這個時代，女人是可悲的，但是她們也會掙扎，也會和世俗斗爭，也會和命運對抗。

    吳消寞這下才明白了:“所以小玖和宮珝都是阿柔的孩子，他們是親兄弟!”

    顏琰點點頭，皺眉道:“這些事情原本只有我爹、我和五個姐妹以及幾個下人婆子知道，不過這些仆人們有的已經死了，有的收下錢財后答應保守秘密，我不清楚為什么宮珝會知道阿玖是他的親弟弟?！?/br>
    “紙是包不住火的?！眳窍瘒@息，將酒喝完。

    顏琰也嘆了口氣，道:“只要阿玖不知道這一切，就沒事?！?/br>
    阿柔和他的娘親，都是悲哀的女子，她們到底有沒有真正得到過顏禛的愛呢？或許她們自己也不知道。只有顏禛自己心里清楚。

    吳消寞想起那晚，顏玖問他——要不你做顏玖，我做吳消寞？

    吳消寞沉思了一會兒，微微搖頭。

    “你放心，我絕不會讓小玖知道這一切?！?/br>
    太陽變大了，風也變大了，郁金香的香味被風吹遠了。

    2.

    吳消寞回廂房的路上，正撞上了顏玖。

    吳消寞心里莫名慌了一下，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顏玖的臉色也不對勁，道:“那你怎么也在這里？”

    吳消寞支吾著道:“我剛吃完飯，散步消消食……”

    顏玖一臉狐疑地盯著他道:“吳消寞，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啊!”吳消寞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顏玖跟上他，道:“你一定有事瞞著我?！?/br>
    吳消寞面不改色道:“沒有，你的小腦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顏玖生氣道:“你明明有事瞞著我!你還不承認!就跟我五哥一樣……”

    吳消寞腳步一頓，急忙轉過去問道:“你五哥瞞著你什么了？”

    顏玖白了他一眼，說道:“我五哥總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什么都知道?！比缓笏⒅鴧窍?，道，“你也一樣，吳消寞，我知道你在瞞著我什么!”

    吳消寞大吃一驚，難道他和顏琰在追月亭的對話顏玖都聽到了？

    吳消寞趕緊拉著顏玖回到房里，關上門，試探道:“你都知道了？”

    “不錯?！鳖伨恋?，“可是你卻瞞著我，你身為我最好的朋友，你太讓我失望了!”

    吳消寞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br>
    “為了我好？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多擔心嗎？”

    “我知道?！眳窍昧c了點頭，又猛地抬起頭，疑惑道，“等等，你剛剛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