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張月明一邊抵擋元軍的進攻，一邊放聲悲哭。楊光達給他使眼色，兩人就拼命向古漢臺東門方向殺去。進入院內的元軍越來越多，他們已被重重包圍，想突圍出去已是非常艱難的事情。

    這時月光越發暗淡，黎明即將到來前的黑暗使古漢臺院內的光線更加微弱。元軍高舉著火把照明，但在高大的枝繁葉茂的雪松、桂花樹和柏樹樹干的遮護下，張月明和楊光達左沖右突，勉強保護著自己。

    張曉林千戶高喊著“活捉他們有賞，沖啊，殺??！”指揮著沖入院內的元軍不斷的向他們撲來。張月明和楊光達本就認識張曉林，透過元軍的火把看到張曉林全身穿著黑色的盔甲，手里拿著長槍，在威風凜凜的嚎叫。張月明罵道“朝廷的走狗，張氏家族的敗類?！睏罟膺_也喊道“張曉林，你有人性嗎？你來殺了我吧？”張曉林并不理睬他們，也不想和他們交手，只是不停的喝令士兵們抓活的。

    雙拳難敵四手，眼看張月明和楊光達就要被活捉，在這危急時刻突然出現兩名蒙面俠士，從元軍背后殺來。他們一個手拿長槍，一個手揮長劍，英勇異常，元軍無法招架紛紛避讓開。兩名蒙面俠士殺退包圍張月明和楊光達的元兵后，疾呼“你們兩人隨我們來?！本鸵宦贩祷叵驏|門殺去。出了東門，張月明和楊光達跟隨兩人跑入了東關的回民居住區。東關回民居住區房屋稠密，巷道眾多，街況復雜，易于隱蔽。

    元軍一窩蜂追進回民居住區，卻不見人影。傻了眼，不知道這四個匪徒跑到那條巷子里去了。恩思康將軍急令士兵們分開尋找，不得放過任何一條巷子、一座民房。

    兩名蒙面俠士帶領張月明和楊光達飛快的穿過幾十條窄巷。來到漢中府城東南角的一處寺廟前才停住了腳步。大家喘著氣，其中一名蒙面人取下了蒙在臉上的黑紗。張月明和楊光達大吃一驚，張月明慌忙跪下說道“爸爸，原來是你。你怎么來了？”楊光達也深施一禮說“遠山哥，謝謝你救了我。好久不見了?！绷硪幻擅嫒艘补χf“你們兩個崽娃子，猜我是誰？”張月明聽聲音猜出是張六爺，忙驚喜的施禮道“六爺，你老人家也來了。謝謝你救我們?！睏罟膺_也向張六爺施禮感謝。

    張遠山喝令張月明站起來，生氣的說道“漢中府就是這么好進的。你惹下事。早就傳遍了漢中，你還敢來?！睆堅旅鞑桓易雎?。張六爺道“既是造反，就要有勇有謀。你們還沒成氣候，就差點被殺，還談什么匡扶正義，為民造福。你們連你們自己都保護不了？”楊光達說“六叔和遠山哥不要生氣，劉楨和王昌林帶領的五千人馬想必已來到漢中府城西門，我們趕過去和他們會合?！睆堖h山對張月明說“在家鄉聽說你被抓，我和你六爺就急忙趕到了這里。找到了你張亮爺爺，他同意明天想辦法。放你出來。昨晚我們在東大街福來客棧休息，半夜聽到對面這古漢臺方向喊殺聲不斷，就出來看看。沒想到聽官兵說是抓你們。我和你六爺就喬裝打扮殺進來救你們，沒想到真救了你們?！睏罟膺_說“我們得知消息后就兵分兩路前來搭救。大軍在后面，我和孫月軍師帶人先行動?？上O月和其他弟兄們都戰死了?！睆堅旅鲬崙嵉恼f“張亮就是哈慫，你們還找他。我就是被他二次抓進去的?！睆堖h山問“第一次你是怎么出來的？”張月明感激的說“是一個叫王柱的百戶救了我和孫月，他說他是你的結拜兄弟?！睆堖h山高興的說“王柱兄弟，幾年沒見了。他還很重情義，下次我一定當面感謝他?！睆埩鶢斦f“本來說好的明天救你出來，如此一鬧反倒麻煩了，給張亮賢弟也不好交代?！睆堖h山沉嚀片刻說“快出城。和你們的隊伍會合。其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br>
    張遠山走在隊伍前面，他們施展輕功爬上城墻。躲過哨兵，從東南城角悄悄的爬出了城外。迅速繞道向西門趕去。

    剛到西門，天已大亮。劉楨和王昌林帶領的五千人馬早已擺好陣勢，準備攻城?？吹綇堅旅骱蜅罟膺_等人來到，劉楨和王昌林急忙迎上前來。王昌林認識張遠山和張六爺，急忙向他們問好。劉楨問“孫月軍師和其他兄弟在哪里？”張月明痛心的說“他們都戰死了?！睏罟膺_給眾人引薦介紹張遠山和張六爺，大漢軍的頭領們都前來給他們請安問好。

    且說一夜的喧鬧，早驚動了興元路達魯花赤買閭，同知也先不花等，他們急忙調集人馬，重兵集結在府城西門。都總管、龍騎軍千戶忽兀兒召集張亮、張曉林、恩思康等眾將向買閭報到。買閭大喜，對眾將說“誰先戰頭陣？”忽兀兒從來就沒有把這些泥腿子兵放在眼里，就自告奮勇說“末將愿率我龍騎軍打頭陣？”買閭正想試探農民起義軍的虛實，知道頭陣斷不能失敗，就高興的命令道“給你令箭一支，速去迎敵，定要捷報傳來。否則軍法從事?！倍伎偣?、龍騎軍將軍忽兀兒領命帶領本部人馬打開城門，一馬當先沖了出來。

    兩軍對壘，分外眼紅。忽兀兒也不廢話，直接指揮騎兵猛沖猛打。楊光達、劉楨和王昌林也不敢有絲毫大意，身先士卒指揮全軍沖鋒對敵。喊殺聲震天，沒有軍師孫月法術指揮的大漢軍在和元軍騎兵的激烈交鋒中逐漸處于下風，有些吃虧。

    歷來步兵和騎兵對陣，都要講究陣法和地勢。平坦的戰場和沒有有效的陣法，步兵很難是騎兵的對手。

    張月明看到形勢危急，急忙揮動令旗吆喝變陣。大漢軍訓練有素，在危險的對陣中還能快速組成了純熟的戰陣地脈神箭陣。盾牌手在前穩住陣型，弓箭手在后射箭。第一排弓箭手射完后半跪下，身后第二排弓箭手起立射箭。第二排弓箭手射完后又原地半跪下。第三排弓箭手接著起身繼續射箭。第三排弓箭手射完后，第一排弓箭手早已重新裝好箭站立起來接著射箭。如此循環往復，非常具有殺傷力。

    達魯花赤買閭在城樓上看得分明。當看到農民起義軍被龍騎軍騎兵沖散后，就急令千戶張亮、張曉林、恩思康等帶領步兵出城增援。

    元軍像潮水一樣沖上來。農民起義軍大漢軍的地脈神箭陣雖然厲害。但弓箭很快就射完了，只得再次短兵相接較量。這時，元軍的騎兵發揮了巨大的優勢，左沖右突，很快把組成戰陣的農民起義軍隊伍沖散。元軍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

    兩軍人數旗鼓相當，但元軍占有騎兵優勢，農民起義軍沒有一名騎兵。戰場形勢對張月明們非常不利。農民起義軍的士兵們一個個先后被殺，被殺傷。馬上將處于潰敗的邊緣。楊光達揮動寶劍奮勇殺敵，劉楨和元軍千戶張曉林廝殺在一起，王昌林和元軍千戶恩思康廝殺在了一起。元軍都總管、龍騎軍將軍忽兀兒和副達魯花赤、千戶張亮武功高強，帶領十幾名百戶如入無人之境。

    楊光達飛身迎住騎著高頭大馬的忽兀兒，忽兀兒大喝道“找死，揮動手中大刀向楊光達頭部砍去?！睏罟膺_躲閃不及，只好揮動寶劍攔截，誰知忽兀兒力大無窮，手中大刀又十分沉重，寶劍攔不住大刀。楊光達左肩被大刀刀背磕傷。頓時鮮血直流，楊光達毫不畏懼。忽兀兒呼呼舞動手中大刀連番攻擊，楊光達迎戰有些吃力。一名不遠處的元軍百戶看到了機會。揮動手中大刀向楊光達后背砍來。楊光達只管集中精力應付前方的忽兀兒，眼看對背后的偷襲無能為力，性命休矣。在危急時刻，一把長槍飛來擋開大刀救了楊光達。楊光達回頭看視，原來是張遠山救了自己。張遠山招呼楊光達退后，他飛身迎戰忽兀兒。元軍副達魯花赤、千戶張亮不認識楊光達，他不愿和張遠山、張六爺交手，就沖上來迎戰楊光達。

    張遠山施展長槍，猶如龍蛇發狂。梨花翻飛，招招精彩。蘊含巨大殺傷力。忽兀兒迎接幾招后，心里暗自吃驚想“泥腿子隊伍中居然也有如此厲害之人?！彪S不敢再小瞧。就施展三十六路刀法和張遠山大戰。

    若是在地下，忽兀兒不會占有多少優勢。但現在，他騎著高頭大馬，張遠山步行和他交戰，雖然張遠山槍法精絕，也一時奈他不得。

    張遠山心想“必須把他打下馬來，方能取勝?！背驕蕰r機，張遠山飛身一槍向忽兀兒頭上打去，忽兀兒大驚，舞刀阻攔已來不及，只好向后仰身順勢跳下馬來。張遠山喜出望外，剛想變幻招術，再次向忽兀兒攻去，突然從城墻方向飛來一箭，不偏不倚正中張遠山的后心。張遠山踉蹌幾步，收住長槍抵在地下穩住身子。不遠處的張月明看到父親中箭，大喊著殺過來保護父親。張六爺也奮力接戰忽兀兒，護住張遠山。

    原來，站在城墻上觀戰的達魯花赤買閭，同知也先不花看到張遠山勇猛，就有心射殺此人。也先不花張弓搭箭尋找時機，當發現張遠山飛身起來打向忽兀兒時，覺得時機來了，就猛力拉弓射出一箭。張遠山應弦中箭，買閭大笑著贊道“也先不花兄箭法神妙啊，一箭中的?！币蚕炔换üΦ馈皩Ω洞说荣\人，絕對不能手軟?！?/br>
    王昌林被亂槍刺死，劉楨身負重傷。楊光達看到逐漸被元軍包圍的己方隊伍，大呼道“快撤退，快撤?！睆堖h山看著眼前淚流滿面痛哭的張月明說“月明兒，為父不行了，你快走吧，你快回到山里去吧。好好照顧你的母親。不要忘了每年給你太爺上墳?！闭f完就栽倒在地下，離去了。張月明撕心裂肺的大哭。

    楊光達也撲倒在張遠山的身上大哭。但他很快又站起身來，背起張遠山撤退。因為他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幾千弟兄們的生命危在旦夕，需要當機立斷。

    張六爺和劉楨掩護斷后，張六爺堅定的對張月明和楊光達說“你們一定要帶著遠山的遺體回到桃花店，他的靈魂不能游蕩在外面。你們不要管我，否則誰都回不去。你們年輕，前途還遠大著，我老了，這把骨頭就拼死在這里了?！眲E說“你們快帶領弟兄們突圍，我來掩護。只要你們能回去，一定會為我報仇的。你們快走吧，不要管我們?！?/br>
    張月明和楊光達流著淚，無奈的告別了張六爺、劉楨等，背著父親張遠山的遺體，向褒河方向突圍去。

    元軍都總管、龍騎軍將軍忽兀兒本想指揮元軍追擊，但突然間天空變色，飛沙走石，瓢潑大雨襲來，元軍也傷亡慘重，張六爺和劉楨又帶領幾十名兄弟拼死抵抗，忽兀兒只好放棄了追擊張月明等，全力對付眼前這些不要命的泥腿子。元軍副達魯花赤、千戶張亮看到張遠山死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圍在旁邊觀戰，并不積極拼殺。

    千戶張曉林殺到張六爺跟前大叫道“六叔，只要你放下武器，我可以保你一命?！睆埩鶢斄R道“死則死矣，何懼哉！我們張家從來就沒有貪生怕死之輩，就是你們這些少數敗類，玷污了我們的家風。張曉林說“識時務者為俊杰，朝廷對我們張家不薄，你年齡也大了，也是受人迷惑，何不放下武器投降？”張六爺怒道“有戰死的張六爺，沒有投降的張六爺”

    元將恩思康對張曉林高聲道“不要和這些賊人廢話，統統殺死?！本蜎_張六爺殺去。張六爺在重重元兵的包圍中依然面不改色。他渾身受傷，被鮮血染紅了，但他還在揮劍戰斗。張六爺實在太累了，忽兀兒乘他迎戰前面的元軍士兵無法防備時，一大刀砍來，張六爺的頭顱被砍落在地下，一股熱血向四周噴灑而去。

    劉楨大呼“張六爺?！睋]刀向密密麻麻的元軍拼命沖去，但在瞬間，他就被亂軍砍殺。

    戰場重又回歸了平靜，但那些戰死的人的靈魂還依然在上空飄蕩。瓢潑大雨下得更猛烈了，一地血水在雨霧中四處流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