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了你每天都在死人_分節閱讀_75
只是告別一事,難免傷感,尤其是偏偏這個時候葉思睿發現自己對夏天舒的依賴越來越深。出言邀請夏天舒也不是不可行,雖說葉阜安排了十幾個衙役護送,可他赴任東安縣時被賊寇襲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夏天舒相比也會答應??墒侨缓竽??到了州衙,再放夏天舒走?葉思睿想不出什么理由再留他,又覺得那種場景更難以想象。既然如此,不如不留吧。 出發前夜,葉思睿躊躇不定,一會想去西廂告別,一會又覺得這樣離開很好,一會又覺得不告而別太過失禮。眼見蠟燭燒的越來越短,茶茗催了好幾遍,呵欠連天,“老爺,明日還要趕路,您還是早點歇下來吧?!?/br> 葉思睿想了半天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說:“明日就要走了,我想再看看這里?!?/br> 這不是個好理由,可是茶茗粗枝大葉慣了,也聽不出來什么不對?!耙矊?,這里往后就是下一任知縣大人的住所了,老爺再來也不便進后衙了?!?/br>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呢?葉思睿眼前一亮?,F成的理由擺在面前:他走了,新的縣令會搬進來,不管新縣令是誰,夏天舒都沒有理由住著西廂房了,而自己剛好才置辦了一處宅院,可以讓他搬進去。去跟他提議這事,順便告別,也就不突兀了。 說做就做,葉思睿打定了注意就信步向外走,茶茗瞪大眼睛問道:“老爺,這么晚了還要去哪兒?” “明日就要走了,我四下走走看看?!?/br> 王嬤嬤要等他走之后才動身,所以葉曠還住在東廂房。燈已經熄了,他明日要去書院,必定早睡,反正已經道別了。西廂房呢?西廂的正屋也黑著,看來夏天舒已經睡了。 葉思睿仍不死心,緩步走近,才看到門戶緊閉,連個隱隱的燭光都沒有,肯定是睡下了。 現在把夏天舒叫醒?葉思睿自認沒有這個勇氣。只好等明天了。 他心里又遺憾又有點難過,在西廂外頭癡癡站了半晌。更深露重,夜華如水,今日怎么沒有繁星呢? 回到屋中,葉思睿一晚輾轉難眠。 暑氣越來越重,第二日天還不亮就得起來趕路。葉思睿沒有睡好,迷迷糊糊的,叫茶茗打了盆井水洗臉才覺得清醒了一點。葉曠早上要練武,再去學堂,所以起得也早,趕過來送他,葉阜也來了。馬車已經裝好,是幾個衙役騎在馬上,一色的外衣,襯得那個穿玄色衣服的十分起眼?!疤焓嫘??”葉思??吹侥莻€還自己一夜未睡好的罪魁禍首安然坐在馬上,驚愕出聲。 “怎么?”夏天舒問。 葉思睿咧嘴一笑,翻身上馬,沖送別的人拱手,“那就就此別過了,各位珍重,后會有期?!毖援吢氏日{轉馬頭跑出縣衙。 一路奔襲自不必提。幾日后終于臨近江北州州衙。州衙地處璞縣。一天天接近璞縣,葉思睿想到又要與湯良工打交道,心中多少有些發憷。不過今時不同以往,自己如今也是從五品,與湯良工評級,料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樣。 葉思睿臨近州衙,看見有官員在外等候,不禁心中納罕。湯良工可不像是會派人迎接的人。他手下的衙役策馬上前,通報身份。那一行人也稟報了身份,原來是州衙的同知、通判和吏目等領人前來迎接。同知是從六品,比葉思睿低了兩級,通判是從七品,吏目從九品,更不用說那些不入流的吏員了,紛紛行禮。葉思睿受了他們一禮,才下馬還禮。前來迎接的李、王兩位同知說:“湯大人身染微恙,不能親自迎接,大人莫怪,湯大人正在堂中恭候大人?!边@才是湯老爺子的所作所為。葉思睿點點頭,叫他們把馬牽下去,馬車卸下來拉到住處。夏天舒和下人們提前去住處安頓了。兩位同知大人引葉思睿去堂中。往后除了去縣中巡視,他就要住在州衙了,是以葉思睿邊走邊看。一路穿廊,壁上掛的無非是“盡忠職守”、“愛民如子”之類的斗方題字。葉思??粗φf:“湯大人真是一絲不茍?!?/br> 同行的人紛紛賠笑。葉思睿注意到他們除去對湯良工的隱隱不滿外,對自己似乎也有些敵意,不時趁他不在意時偷偷摸摸打量他。葉思睿假裝沒有注意,心里琢磨不透。 湯良工接見他居然是在后衙,也是足夠不重視了??赡苁莻€下馬威吧,葉思睿倒不在意這些。后院種了一些綠油油的植物,葉思??吹煤闷?,問道:“這是什么植物?” 姓王那個同知尷尬地說:“回大人,這是……這是蘿卜纓?!币娙~思睿面露不解,他又說:“這是湯大人和夫人種的蘿卜?!?/br> 葉思睿險些噴笑出來,做官做到湯良工這份上,也算是奇了。 王同知臉上的笑幾乎掛不住,生硬地說:“大人這邊請?!?/br> 湯良工就在堂中。他好歹還穿著知州官服,比起葉思睿上次見他又蒼老了很多,兩鬢白發斑斑?!澳銇砹??!睖脊ぐ菏渍f,聲音還是中氣十足。葉思睿敷衍地拱拱手,“自和臨縣一別,湯大人可好???” “不怎么樣?!睖脊ご致暣謿獾卣f,拱手還禮,“這是我夫人?!?/br> 他這么一介紹,葉思睿才注意到他身邊的婦人。這婦人穿著五品宜人的服色,一件多余的首飾都沒有,目怨恨,憤憤不平地看著他,連個禮都沒有行。葉思睿先行揖禮,“初次相見,葉思睿見過夫人?!?/br> “夫人!”湯良工這一聲是吼出來的,帶著不滿,湯夫人這才不情愿地淺淺一揖?!版硪娺^葉大人了?!边@聲音憤懣,全不似問安。湯良工也意識到了這點,說:“夫人,見也見了,禮數也盡到了,先下去吧?!?/br> 湯夫人看上去并不敢違背丈夫,便由丫鬟攙扶她下去了。 湯良工又對兩位同知說:“你們人也帶到了,還在這兒做什么!” 那兩個人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立刻告退。 葉思睿反倒奇怪,他屏退左右,難道是相對自己說些什么? 湯良工努力昂頭,精光四射的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沒什么變化?!?/br> “托大人的洪福?!比~思睿盡量恭敬地說。 湯良工鼻子哼了一聲,“這句話倒是真的?!比~思睿不想與他斗嘴,沒有說什么。湯良工卻又惡狠狠地對他說:“以后辦案,切記按規矩辦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證據只憑臆想是辦不好案子的!記住沒有?!” 第66章 長江水患(三) 湯夫人不留情面的刁難冷淡葉思睿都能理解, 那是作為一個母親對損害自己去世獨子名譽的罪魁禍首的憤恨,但聽到湯良工這樣老生常談的一套,他心中就心中不耐煩得很。怎么, 規矩就比人命比正義重要了?若是按照規矩, 他根本不該去歸善里,可是若他不去, 誰能發現真~相?吳信天的死就要被蓋上一個金剪會余孽的戳草草結案了。即使能發現,沒有夏天舒的武藝傍身, 誰能平安逃離歸善里?規矩能對這些負責嗎? 葉思睿沒有把這些掛在臉上, 只是他一直沉默, 湯良工看出不對,“怎么,你還不肯服氣么?” 葉思睿說:“湯大人, 您有您行~事的方法,我也有我的。我來此地是為巡按查案,不是為了向您討教的?!彼麄兺黄芳?,葉思睿就不愿和他再說廢話了。 湯良工沒有發火, 就是陰沉沉地看他?!澳俏覜]什么可說的了,你好自為之吧?!?/br> 葉思睿走出正堂,步調輕快了很多。已經有衙役候在外面帶他去內衙的客房??头坷锏募揖呤趾啒? 圈椅、書案、羅漢床,都是極常見的柳木的。一樣多余的擺設都沒有。 這簡樸過度的確是湯良工的風格。 夏天舒就安排在葉思睿隔壁了。葉思睿謝了衙役,叫茶茗拿了銅子打賞他。衙役笑嘻嘻接過錢作揖。葉思睿又和和氣氣地問:”這位小哥,向你打聽一件事。州衙里的湯大人我見過了, 不知道王同知李同知又是什么樣的人?” 這問題并不難,那個衙役便回道:“王同知是南邊的人,性子最最溫和細致,平日也愛些花兒草兒的。李大人是直隸人,性子直爽?!?/br> 葉思睿含笑聽完,又問了他一些州衙的日常,各位大人的習慣等等,最后又謝了他,叫茶茗送他出去。那衙役樂滋滋地收起來銅錢,往外走時心里還在納罕:這位葉大人看上去最和氣不過的人,怎么會和那兇神惡煞的湯大人如此交好呢? 沒有人提出要辦一場接風宴,除了那次出門迎接,也不再有什么正式的引見。葉思睿就這么在州衙扎下根。每日~他早早起來去刑房點卯,找通判看案卷。江北州州衙的通判有很多,靠著溫和客氣的態度和三不五時做東請客,葉思睿很快和一位狄通判混熟了。中午去聽午堂,午堂晚堂都有審理刑訟的環節。葉思睿也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聽完想聽的,就施施然離開。有空閑時在屋里吟詩作畫,臨帖練字,或者和夏天舒出門轉轉。夏天舒與葉思睿一道前來,沒有引薦環節也就無人知曉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夏天舒也自得其樂,每日清晨練劍,反正大家都不知曉他的身份,也無人敢過問。中秋節,葉思睿自掏腰包請人在后院涼亭中擺了一桌小宴,茶茗也被放了假,葉思睿給了他幾兩銀子叫他自己到外頭尋歡取樂。只有葉思睿和夏天舒兩人在。宴席也簡單,一壺酒,幾只新鮮肥~美的蟹,一條桂花魚,一盤豆沙月餅,一盤桂花糕,還有幾樣涼碟。 葉思睿親自給夏天舒斟酒。這酒也是桂花釀的,色澤淺黃,雖然年份不足口感有些輕浮了,但是酸甜適口,十分柔和。 葉思睿微笑舉杯,“今日是中秋佳節,我與天舒兄同是浪跡天涯,能共賞此月,實為緣分?!毕肫鹑~曠正在和臨縣孤孤單單過節,他心頭泛起一絲悵然。 夏天舒也端起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葉思睿拿出早準備好的一個小匣子來,慢慢推向夏天舒。夏天舒問:“這是?”匣子很小,而且不夠長,不會是玉笛?!爸八湍愕炎?,再送就有些重復了?!比~思睿有些靦腆地說,“你打開看看?!?/br> 夏天舒慢慢打開匣子,匣子里躺著的是塊玉帶扣,鏤雕天鵝并纏枝蓮花。雕工精細,觸手溫潤,一看即知并非凡品。夏天舒將匣子合上,推了回去,“這東西我用不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