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賀隨受傷的那只腳只需要靜養幾日就能恢復,沒有傷及骨頭, 醫生告誡他不要再受傷, 不然會留下病根。 一行人打道回府, 姜稚月在校門口下了車,囑咐車上幾個人等等她,然后快步跑進一家餐廳。不過十分鐘提著兩袋東西回來, 買的排骨湯太燙, 老板好心給留了一個散熱的孔。 于是她一上車, 整個車廂盈滿濃香的味道。 賀隨的口味挺挑剔, rou不喜歡吃排骨, 雞不喜歡吃內臟,宿舍里的人見怪不怪。 姜別經由后視鏡看他, 挑起嘴角慢悠悠道:“是挺合適的?!?/br> 賀隨:“……” 姜稚月語重心長將兩盒湯交給他,里面添加了中藥材, 老板說對滋補養傷特別好, 她怕其他人搶著喝, 故意買了兩份。 毛杰笑成狗,腮幫上的rou亂抖動, “小稚月meimei, 這次我們不和隨寶搶, 兩盆都是他的?!?/br> 林榿忍笑扭過頭,最后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賀隨兩條長腿在后座狹小的空隙里別扭地交疊起,手指搭在膝蓋骨上敲了兩下,散漫看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一群人。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被小朋友特殊對待。 賀隨伸手勾住包裝袋, 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謝謝,我收下了?!?/br> 姜稚月對上他那雙狹長的黑眼,被其中深濃的情緒攥住視線,她驀地怔愣住,突然覺得對方的眼神太過炙熱,就像——她小時候在街上看見喜愛許久的玩具,壁櫥里的服務員卻將它拿給了另外的小孩兒。 她想掄大錘把小孩兒錘暈,玩具就是她的了。 但社會道德不允許她這么做,所有的喜歡也只能單純留在心里。 姜別算起日子,后天是老太太的生日,前一次姜稚月借故逃了,承諾下次一定乖乖跟他們回靜安巷子。 姜別把車停進女生宿舍樓下的臨時停車位,趕在她下車前說:“后天是奶奶的生日,記得嗎?” 姜稚月正思考賀隨究竟要做什么違反社會道德的事情,遲鈍地發出一個單音節的詢問詞:“???” 姜別舔了下后槽牙,挺無語的樣子。 姜稚月其實聽見了,但不想理他。短暫的靜默過后,她和一眾人告別后上樓。剛走到二樓平臺處,陸皎皎發來消息:【稚月你回來了嗎?。?!我們幾個人決定去弄頭發啦??!】 姜稚月停住腳步,掏出包里的小鏡子,挑起一根黑色偏棕的頭發仔細端詳。頂著一頭大眾色的頭發去參加奶奶的壽宴,會不會顯得她太沒有品味。 反正在奶奶心目中,她就和街邊的流浪狗一樣。 高興了賞口飯吃,不高興了踹到一邊。 姜稚月遲到多年的叛逆心理壓制不住,她咬住嘴唇,牙齒輕輕磨動幾下,決定和舍友一起去搞個頭發,最好是染成媽見打的顏色。 學校里的托尼老師比較受歡迎,她們到店里時,前面有三個排隊剪頭發的校友。剪頭發比較快,舍長約的燙發,陸皎皎也準備換發色。 姜稚月對著鏡子端詳半分鐘,問旁邊的造型師:“jiejie,你們這可以染一次性的頭發嗎?” 造型師笑意盈盈答復她:“當然可以呀,能維持三四天?!?/br> 姜稚月舍不得她的頭發,如果真的染成媽見打的顏色,她說不定都不想照鏡子了。 前面剪頭發的半個小時就完事了,托尼老師交代幾個助手幫她們洗頭。 姜稚月坐在椅子上發呆,口袋里的手機傳來震動聲,她掏出來看。學生會的聯絡群里下發一份表格,要求各個部門的新任干事填寫詳細信息登記表。 毛杰圈了姜稚月,讓衛生部的幾個人填完匯總至她這。 陸陸續續有人交過來表格,姜稚月填完自己的,進行表格合并,檢查有無遺漏時,發現梁黎的家庭住址只寫了“申城南安鎮”,秘書長要求具體到門牌號。 姜稚月戳開私人對話框詢問梁黎。 托尼老師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小美女,想染個什么顏色的頭發?” 姜稚月言簡意賅:“翡翠綠?!?/br> 翡翠綠近似于原諒綠的一種,顏色比正常綠色淺,托尼老師意興盎然吹了聲口哨,表示自己很有興趣與她進行綠色的靈魂共舞。 對話框跳出來幾條消息。 [梁黎]:稚月,具體地址不填行不行? [梁黎]:我家那邊的街道太舊了,我也不知道門牌號是什么。 姜稚月看出她的為難,和毛杰說了聲,對方表示沒問題,她才將表格轉送給秘書處。 染頭比較快,姜稚月和陸皎皎洗完頭,準備面對自己的新發色時,舍長依舊頂著滿頭的燙發卷玩手機,她開得擴音,對面廝殺的聲音有些刺耳。 陸皎皎:“茵茵游戲上認識了個好朋友,明天面基,她不得好好打扮打扮?!?/br> 姜稚月記得舍長提過幾次,但那個好朋友是個女生,而且聲音格外甜。 陸皎皎的爪子按捺不住,拍了兩下舍長的肩膀,“沒錯,我們的茵茵就這樣被掰彎了?!?/br> 彼時,托尼的助手開始給姜稚月吹頭發,綠色浸了水和黑色差不多,吹干之后逐漸顯色。 姜稚月看向鏡子里頂著一頭原諒綠的女生,有點無措地扒拉兩下劉海。 托尼老師走過來檢查上色情況,卻聽見小姑娘猶豫問道:“用洗發水就能洗掉是嗎?” 托尼老師一本正經保證:“在我這染頭發絕對不會出現掉色問題,你放心?!?/br> 姜稚月猛地轉過頭,一雙鹿眼瞪得極大,“洗不掉?!” 因為緊張,女孩的聲線拉得格外尖細,引來旁邊造型師的目光,小jiejie關閉斗地主的app,尷尬地和她對視后,“呀!我給忘了,這小姑娘想染一次性的?!?/br> 姜稚月:“……” 男生宿舍,自從回來后賀隨就打開電腦建模畫圖。最近忙csbk的事,欠了導師三張圖,他準備熬夜補回來。 然而,對面的人并沒有讓他好好畫圖的打算。 林榿的變聲器最近出故障,總是會在打游戲的時候外放聲音,甜膩宛如含著棉花糖的女聲嗲到反胃,毛杰和姜別受不住跑去圖書館自習。 林大主席能打游戲的空閑時間不多,作為好友,實在不能剝奪他調劑心情的唯一樂趣。 林榿打完一局,爬下床拉了把椅子坐到賀隨旁邊,“阿隨,明天我要見個人?!?/br> 賀隨懶懶抬起眼皮睨他:“就那個網戀對象?” “不是網戀對象,一個校友而已?!?/br> 林榿心里沒底,對方用男號,從來不開麥,賽季排名靠前,應該不是個女生。大不了就當結識個兄弟,以后打游戲組隊容易。 他斟酌著說辭,第一次面基還有點兒緊張,“隨哥,你能和我一塊去嗎?” 賀隨眼皮不抬,握住電容筆的手指勾起,筆身靈活地在他指尖轉動?!芭尽钡囊宦?,筆被放在桌上。 林榿肩膀一縮,準備迎來今日份辱罵,閉眼等待半刻,沒有預想中的腥風血雨。 賀隨扔掉電容筆,靠進椅背,臉部輪廓隱在暗色中,神情愈發寡淡。 他沉默許久,緩慢開口:“林榿,你知道怎么追女生嗎?” 你能告訴我怎么!追女生嗎???! 林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動椅子又湊過去幾寸。 “有目標了啊,是咱們學校的嗎?”他眼神帶了點兒促狹的意味,“班里的?” 賀隨歪頭,靜靜凝視他。 林榿立刻領悟了好友的意思,問什么答什么,不該問的別多問。 “那姑娘對你什么感覺?你得告訴我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我才能給你出主意是吧?!?/br> 賀隨垂眸,在腦海中過了遍最近發生的事兒。一閉上眼,浮現出的全是小姑娘的臉。 是聽說他的腳不能比賽,氣得像只河豚要沖上去和人干架的模樣。 是聽見有人說他的不好,一本正經選擇相信他與別人辯解的模樣。 是比賽過后拉著他去看顯示牌最高點,說你只管往前沖時的模樣。 賀隨低下頭,不自然地抬手蹭了蹭嘴唇,“對我,挺好的?!?/br> 林榿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上幾個字,“對你挺好,今年多大?” “大一,剛成年?!?/br> “那她對別人好嗎,就是除了你之外的人?!?/br> 賀隨思忖片刻,淡淡回應他:“好吧,挺善良的小孩兒?!?/br> 林榿一拍桌子,瞬間得出結論:“這明顯是小朋友涉世未深,隨時隨地散發善意,賀隨你這老狗比竟然看上剛成年的小姑娘,有沒有點兒道德心?” 賀隨眸光漸沉,將他的話從嘴邊過一遍,咬字清晰重復:“道德心?” 他的聲音太冷,像夾著冰碴子,林榿默默咽下后面的話,換了種說法,“.......不然?人家十八歲,什么事兒都沒經歷過呢,你就準備下手,簡直禽獸不如!” 賀隨以沉默打斷兩人無意義的談話,隨后一言不發走出宿舍。他沒走遠,拉開大陽臺的門走進去。寒風肆虐,吹得人眼眶發澀。 過往二十年從未有過的情愫來勢洶洶。 他雙手抵住欄桿,低頭很輕的笑了聲。 一想到未來她可能會遇見許多人,遇見許多比他還要好的人。 他就忍不住,想當次禽獸。 舍長和網友約在北苑餐廳二樓的咖啡廳見面,陸皎皎出于好奇想跟著去看看,又不敢一個人跟蹤,舍長走后沒多久開始求姜稚月陪她一塊去。 姜稚月仰面朝天,拉起被子蒙住頭,蒙住所有的頭發,不允許一根頭發絲暴露在外。 陸皎皎軟磨硬泡:“稚月,你想想萬一茵茵見的是人妖呢,萬一是個用變聲器的女裝大佬!茵茵一個人去太危險了?!?/br> 姜稚月想起上次衛生檢查在賀隨宿舍見到的那臺變聲器,猛地坐直身。 現在校園貸層出不窮,萬一是不法分子看中舍長的善心,讓她幫忙貸款怎么辦。 姜稚月簡單收拾了下臉,拉起衛衣的帽子藏起那頭原諒綠,“皎皎,我們走!” 女生宿舍到北苑的距離太遠,兩人在樓下開了輛校內共享小電驢,開足馬力沖向北苑,在中途偶遇了躊躇不前的舍長某茵。 三個人面面相覷,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陸皎皎忙不迭從小電驢上爬下來,“茵茵,你不是去面基了嗎?” 舍長撓頭,藏起那份小緊張,“對呀,我這不是往那去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