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李季喊了一聲。

    二狗子跑過來兩步，臉上帶著驚喜笑容燦爛：“李季！”

    沒人的時候叫名字，有人的時候叫四叔，關于李季的事情，二狗子都記得特別清楚。

    再復雜的心思見到了二狗子也心安了，李季跳下車過去抱二狗子，結果一碰二狗子的胳膊就是一愣。

    用力一抓，衣服上愣是攥出了水來。

    李季仔細摸他身上的衣服，頓時怒道：“怎么都濕透了！”

    李季發怒，是二狗子最見不得的，忙認錯道：“我錯了，你別生氣?！?/br>
    “別說別的，跟我說為啥都濕透了？”握住二狗子的手，“手還這么冷，之前下雨沒躲屋里？”

    隨后李季靈光一閃，質問道：“你是不是一直在這里等我沒回家？說實話！”

    二狗子有心撒謊，可是面對李季的臉撒謊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低著頭小聲說了實話：“嗯，我怕你不回來?！?/br>
    “糊涂！你是不是傻！淋了雨得風寒了怎么辦！你個傻小子，我看你就是愣！我今天不回來還能明天不回來，大雨天的你要是澆出個好歹來我咋辦！走，回家，回家燒水你好好洗個澡?！?/br>
    拉著二狗子一路回家，李季的臉色都不好。

    感受著李季的怒火，二狗子低著頭不敢說話，小心翼翼的跟在李季身后。

    回了家李季就給二狗子扒皮，擦干凈身子就讓他圍著被子去炕上躺著，然后點火燒水，把浴桶搬屋里一桶一桶的往里面倒水，二狗子心疼想要下地幫忙，被李季呵斥回去，瞧見李季面色不善，二狗子更不敢放肆了。

    水燒好了，溫水調好了，李季讓他下炕進浴桶里頭泡著，另一頭又在溫姜湯，等都準備妥當了，這才進屋看泡澡中的二狗子。

    跟二狗子對視一會兒，李季兇巴巴的，二狗子可憐巴巴的，很快李季就先心軟了。

    “你好好洗洗，多泡一會兒，姜湯煮著呢，泡完了喝兩碗。你好好反省反省，哪有你這么拿身體開玩笑的？我在城里頭遇到下雨，就找個了酒館小酒喝著小菜吃著，還吃進去一斤牛rou進去，啥事沒有，你倒好跟個落湯雞似的站在那里等我，要是生病了怎么辦？你是有人照顧你了是吧！”

    被李季劈頭蓋臉的一頓訓，二狗子差點躲水里頭，只能低聲認錯。

    李季伸手幫著二狗子理清楚碎發：“別有下回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一個人去城里，怕我被雨拍了，可你反過來想想，我就不心疼你了？你想想，要是我在雨里等你半天，再感冒了在床上躺一天，你怎么想？咱倆是兩口子，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身子是你的也是我的，就算你不心疼，好歹替我心疼心疼?！?/br>
    說完了李季伸手抱住二狗子濕漉漉的脖子：“咱倆以后是要過一輩子的，總要想辦法多讓自己活幾年，一個人要是有什么病去了，另一個人咋辦?！?/br>
    活不過二十歲的一抓一大把，村里至少一半的人活不過三十歲，四十歲的孫子都挺大了，五十歲的現在一只手都快數出來了。

    李季現在十九歲了，還不知道自己能活幾年，二狗子還能活幾年，能做的只有照顧好自己，多活幾年，再多活幾年。好歹別讓對方一個人孤獨余生。

    二狗子額頭抵著李季的額頭，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這不僅僅是李季生氣的問題。如果他真的因為風寒死了，李季怎么辦？

    沒人給他打皮子打野味了，沒人給他忙前忙后幫忙干活了，李季一個人得多辛苦？肯定又要像以前那樣吃苦了。

    二狗子腦袋瓜好，記得清楚，剛到李季家里頭的時候，只有清粥咸菜，那怎么能吃飽？

    “我聽話，我以后肯定像疼你一樣疼我自己，再也不敢去雨里站著了。我們都好好的?！?/br>
    “乖?！崩罴炯t著眼睛，伸手摸摸二狗子的頭，“咱們都要長命百歲，那樣等咱死的時候后世村里上百年都要說咱倆兩個老壽星，死的時候都過來沾喜氣?！?/br>
    二狗子點頭：“長命百歲，不死?！?/br>
    隔著浴桶，二人交換一個深吻，二狗子還想更進一步，被李季禁止了。

    “你就好好反省吧，這幾天甭想那檔子事了，不給你點教訓下回記不住?！?/br>
    二狗子剛提起來的喜色瞬間塌下去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不這樣行嗎？”

    李季按住二狗子的頭將他按回浴桶里，沒有絲毫情面可講：“乖，好好洗澡，一會兒喝姜湯，喝完了姜湯牲口還要喂?！?/br>
    昨晚下雨，今天狼沒下山，李季還想著上山將狼的食盆帶下來，明天繼續上山喂狼。

    事情是不少的，李季不管二狗子那淚汪汪的眼睛，出去干活去了。

    讓二狗子泡了小半個時辰，期間李季經常加熱水，直到二狗子酣暢淋漓打心底暖和透了才讓他擦干凈到燒暖的炕上圍著被子趴一會兒，等兩碗熱姜湯喝下去，李季這才赦免了二狗子，讓他擦干凈汗穿上衣服下地幫忙干活。

    雨停了，天卻還沒晴，怕一會兒要回下，先將牲口們都喂好了，然后將門關好，門口再用沙袋子堵一下，別下大了把牲口圈淹了。

    看天也就能看三面，另一面被大山擋住了，要是山那邊來雨根本瞧不見。

    從城里帶回來的牛rou保護的很好，熱一熱二人炒了點rou末咸菜，悶了米飯圍在一起吃了一頓，這時候就聽到外面逐漸下大的雨聲。

    李季笑道：“幸虧我提前回來了，要不然你是不是還要再淋一次雨?！?/br>
    二狗子想反駁在山上沒少淋雨，可是抬頭看到李季那含笑的臉沒有由打個哆嗦，然后啥也不敢說了。

    滿意二狗子的沉默，李季吃飽了往后一倒。

    “早中晚三個飽，飯前飯后六個倒。這可真是員外老爺的享受?！痹捳f出來，李季就想起來在酒館里跟他說話的那個奇怪男人。

    聽著他的談吐絕對是個讀書人，穿的又那么講究，說是秀才甚至舉人行，甚至說是當官的也有可能。

    一般這類人都是眼高于頂的，怎么就想到跟他亂聊一通？李季心有余悸的仔細回憶自己那些信口開河的話里頭有沒有出格的，可別真因為他酒后失言引出什么禍端來。

    這么胡亂想著，李季看著還在風卷殘云的二狗子：“二狗子，今天我在城里躲雨的時候遇到個人，穿著挺講究的，應該是個富貴人，跟我挺聊得來的，還說讓我攢銀子去捐官，還說我說能受重用?！?/br>
    “不懂?！倍纷又苯亓水數?。

    李季也不指望他給什么意見：“捐官這事我以前聽說過，除了去考功名外，縣衙里頭有幾個功名是能用銀子買的，買官的錢直接就給本地縣衙使，縣里頭有幾個秀才都是出身富貴人家，就是這么來的?！?/br>
    去了幾次縣里，在酒館里頭沒少聽人說道，所以李季都明白。

    “他勸我買個士籍，其實想想也挺好。士籍日常養牲口種地的都不用納稅，那咱家想養多少就養多少，咱家要是攢那些銀子也容易，兔子養的多，就是一百兩也就是二三年的事?？删枇斯儆峙掠袆e的事端，也不知道捐了官還能不能安安生生的呆在家里頭過日子，真的當了官咋辦?！?/br>
    員外，便是官員之外的官，屬于預備官，買下個員外當著，若是無事好說，要是本地有了什么官員上的大空缺，那是要拉去頂上的。要是在職期間出點什么事，那多大的鍋都要背著。

    李季知道的這么清楚，是因為三十里之外的某個村發生過這事。那是倒退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一戶人家家里頭地多，趕上風調雨順的好時候多賺了不少銀子。孩子們都不愿意讀書，又想有個士籍免稅，就省吃儉用的攢銀子捐了個員外。

    當開始確實享福了，村里頭有這么一個官都尊敬著，因為戶籍限制，之前不能穿的上好料子也穿在身上了?？蓻]幾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本縣縣官大量被調走，有了好幾個空缺，就拉了這個員外過去頂了個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