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_分節閱讀_45
殺手招式詭譎,用的手段狠辣,遞向的xue位精準而致命。森寒匕首攜破空風聲倏然刺向祁重之的面龐,他側首疾避,刀刃齊刷刷削下一縷鬢發,發絲轉眼被卷進了呼號的北風里,不見蹤跡。 逼仄的一方余地上,殺手再次揮刀刺來,照準他的大腿橫砍下去,祁重之神色一凜,掌刀下劈,擊在對方的腕骨上,殺手痛嚎一聲,刀刃卡在半空,尖端刺破衣物,扎進大腿皮rou,戳出一個見血的小洞。 十多個人烏泱泱擠在一艘窄船上,因為同伴的落水而亂作一團,有幾個年輕沉不住氣的,早被江面憑空刮起的大浪嚇破了膽,慌不擇路地你推我搡,有往東劃槳的,有往西指揮的,龍舟更像是塊砸進缸里的瓜瓢,晃來蕩去,幾近傾翻。 一時竟無人注意到祁重之這邊的sao亂。 而岸邊離此處相距三四百米,一眼望去,看熱鬧的人群都縮成了攢動的黑點,就算有個別眼力奇佳的看出來大事不妙,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兩人在風起云涌間已過十招,殺手專攻祁重之肩腿兩處,為的是讓他在窄舟上支撐不穩,試圖將他打落下水。 祁重之迫不得已,只能將勾住舟頭的腳撤回,險險歪著身子,抬臂架住擊向肩側的一拳,手腕從空隙中靈活搗向來人胸口。 殺手被這一記重搗撞得后仰,眼見要瀕臨落水,垂死掙扎地劈手豎割,鋒利匕首劃出一道刺目的光,斜斜剌過祁重之身前衣物,斷劍系著的帶子霎時崩斷,劍身下墜,被殺手情急之下扯在手里,隨之咕咚沒入了湍急江流! “——找死??!” 祁重之撈抓不及,目眥欲裂,甩手脫下破爛不堪的外衫,悶頭一個猛扎,緊跟著跳進水中! 旁邊水手循聲驚疑不定下望,只來得及看見祁重之正在潛下去的半個腦袋,嚇得怪叫道: “天哪,又有人掉下去了!” “什么?!在哪兒?!……親娘啊,抓緊去岸上喊人!” 亂套了!全亂套了! 密集的大雨早已把看賽事的百姓趕沒了一半,剩下一多半,都只顧著給另一條新奪魁的龍舟喝彩,等沸騰的氣氛稍稍降下去一點兒,終于有人回過了味兒—— “不對啊,少了一條舟??!” “咦,你一說還真是,本來該六條,怎么只剩五條了?” 圍觀人等這才察覺不對,紛紛沿江面探望,眼力好的幾個年輕小伙登上高處,朝遠處一瞧,登時出了一后背冷汗,急聲喊:“乖乖,快看,船要翻了!” 眾人嘩然蜂擁近前,探頭探腦倉急張望,果然見一條蚯蚓大小的龍舟在江北急流處東倒西歪,險得讓人狠狠捏了把冷汗。 ——一道過江風嗚嗚吹過,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舟身猛地側翻了過去,十幾個水手下餃子一樣,通通被倒扣進了洶涌大江。 此時縱是化身海龍王,也敵不過天降的災禍。 開始有三三兩兩的人聚集著往官府跑,另有人反應過來,悄沒聲地作沒事兒人走掉,剩下的一眾,急慌慌沿江奔走,扯下綢帶做繩子,削尖了腦袋找能救人的辦法。 一個小伙子跺腳:“不行??!船都太小了,進去就得全翻了,得找大船!” 他話音剛落,余光瞥見一道人影閃過,定睛細看,竟有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衣男人不管不顧就要往江中央沖,小伙子忙一把拉住他,急道:“兄弟,你瘋了嗎!人這么進去,轉眼就能被吞得不剩骨頭!” “滾開!”黑衣男人沉聲怒喝,猛地掙開他的手,把他推了個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睜睜看著男人只身一個,如天降煞星,以身為器,頭也不回地鉆進了危機深處! 他點水涉江,像只未曾展翅的孤雁,俄而浪頭猛然撲來,將他整個人掀進了水潮里,連撲騰一下都沒有,頃刻間消失無蹤了。 小伙子呼吸一緊,還沒來得及感慨又多丟了一條人命,接著驚見白花花的浪潮里忽地憑空又掠起一個黑影! 江上僅漂著幾根狂風刮下來的斷枝落葉,也不知他究竟是靠什么著力,江水與他拼殺,好似是折了爪牙的猛獸,雖然兇狠異常,但就是傷不著他的筋骨。黑衣男人無數次被壓按下了水面,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以為他再也上不來時,他都能神力附體般再次冒出頭來,艱難、卻義無反顧地往船翻的地方游去。 祁重之覺得自己快死了,肺里的空氣被一點點攫取殆盡,混著污泥的江水汩汩灌進口鼻,他如被縛住手腳的大石,沉甸甸地往下墜去。 四周圍盡是被染紅的血水,有他的,還有那個殺手的。 殺手已經沉下去了,胸口插著一柄匕首,可謂自取滅亡,可手還牢牢攥著祁重之的腳腕,誓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外頭的天陰暗至極,水底下透不進一絲光亮,雨珠還在噼里啪啦瘋狂墜落,將江面攪弄得波瀾頻起。人在死不瞑目時迸發出的力量極其可怕,祁重之的腳踝幾乎被拽脫了臼,整條腿灌了鉛一樣鈍重,根本提不起半分勁道。 手中死死抓著娘親鑄造的長劍,繁復的花紋深深嵌進血rou里,細微的刺痛如一根鋼針入腦,猛然激起祁重之片刻的清明,他的求生欲望空前強烈,自知在水下越用力掙扎,只會死得越快,可右腳已經失去知覺了,不可能借力幫他上潛,為今之計,要想活命,只能—— 他艱難抽出被層層包裹的斷劍,將劍鋒對準自己的右腿,隔著水流阻力,狠狠朝下砍去! 水里有血腥味,雖然被水沖淡了,但依舊很清晰。遠遠的,赫戎瞧見一顆隨波起伏的腦袋,頭頂上綁發髻的繩帶正是祁重之的那根,他渾身一震,心里一時也難說清這種過分的緊張是從何而來,只顧得上一個猛子扎過去,奮力托起那人的身體,情急中握了把他的腕子,卻發現脈搏已經沒了跳動! 人死了?! 他驀地破水而出,呼吸凝滯,從頭到腳冰冷到了極致,多年前得見祁家父母尸體時的顫抖之狀卷土重來,他僵硬著脖子低頭—— 懷里的尸體雙目緊閉,皮膚被水泡得慘白,胡須濃密,幾道深淺不一的皺紋刻在臉上。 救上來的不是祁重之! 他狠狠一怔,嘴角抽搐般半扯了一下,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總之是個很怪異的表情。接著,他好像才想起來要呼吸,后知后覺地大口大口粗喘起來。 岸上陸陸續續跳下來幾個腰間系繩的官兵,吆喝著朝他這邊游來搜救,他毫無留戀地拋開尸體,看也不看周圍一眼,再次潛入水下。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還不是……又不是! 時間不停息的流逝,赫戎的心漸漸提到了嗓子眼,霧沉沉的烏云覆壓下來,憋得他胸口炸疼。 看不見陽光——看不見一絲陽光,可明明應該有陽光! 血腥味愈漸濃郁了,赫戎嗆進一口水,嘴里立時充斥開淡淡腥甜,竟讓他嘗出了似曾相識的味道! 他在泥沙混雜的江里竭力睜開眼睛,前方混沌不清的水里,正浮沉著兩個人。 下面那個拉著上頭那個的腳踝,再看上頭那個,正是尋覓多時的祁重之! 他的傷口很深,握著斷劍的手脫力漂在一旁,人已經昏死了過去。劍鋒上還浸著新鮮的血,余下的全從他大腿上往外滋滋鉆著,游絲般漫入江里。 赫戎的肺快炸開了,額頭上脈絡暴起,他伸手去奪祁重之的劍,一奪之下竟沒搶下來! 他只得狠狠一捏祁重之的腕脈,迫使他松開手,將劍接過,悶頭下潛到祁重之的腳腕處,猛地剁下了那個殺手的半條手臂。 殺手死無全尸地徹底下去喂了魚蝦,赫戎抬肩托起祁重之軟綿綿的身子,將他千辛萬苦地頂出了水面。 “哎!這兒救出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