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月紀事_分節閱讀_32
“方才你昏迷時,我已經診過脈了,天魔舞蠱蟲已除,以后你與常人無異,不必再受其害?!?/br> 謝隱點點頭,想說謝意,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說表達,說謝謝顯得太輕,嚴半月所做的一切豈是一個尋常醫者可以做到的,說必當報還,又顯得太生分,只好沉默。 他這一沉默,屋里的氣氛就變得有點微妙。 “那個,嘲風,我讓他去州府辦點事情?!眹腊朐孪肓税胩?,終于找到了說辭。 “嗯?州府?”謝隱接過話頭。 于是嚴半月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跟謝隱轉述了一遍,其中自然省略了羅冥大殺四方的那一部分。 “所以現在,你作何打算?”嚴半月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謝隱一時沒有言語。這么些年來,他一直以自己是將死之人活著,父皇與自己的關系比較疏遠,對他從來是疾言厲色,太后更是對自己諸多不善,成年后常年在外征戰,見的都是馬革裹尸,生離死別,而現在,終于有了和常人一般的壽命,究竟應該何從何去反而沒有了方向。 嚴半月想到謝隱此時的心境也自知失言,屋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好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屬下嘲風求見?!?/br> “進來?!敝x隱已經恢復了常態。 嘲風一臉驚喜地推門進來:“您醒了?” 謝隱笑著點點頭:“我已無礙,兄弟們都辛苦了?!?/br> “愿為殿下盡忠!“嘲風跪下朝謝隱一拜,聲音竟激動得有些顫抖。 “快起來吧,有嚴神醫在,這不正是意料之中么?“ 嘲風未起身,又轉向嚴半月一拜:“多謝嚴神醫?!?/br> “請起,我收了柴員外的診金,這些都是分內之事,那些武士都毒啞了么?” “……”嘲風起身道,“藥方已經送過去了,派了兩個兄弟在府衙支援,對了殿下,州府刺史張予之、大同總兵賀定都托屬下呈遞拜帖,希望能前來與殿下請安?!?/br> “晚些時候吧,”謝隱想了想又道,“賀定?是丞相賀之光的子侄?” “正是,賀丞相兄長病故后,賀丞相對他這位侄兒頗為提攜,加上賀定善于帶兵,一年前已提升為大同總兵,鎮守大同府,昨天巴爾思的人來襲時,他也帶了一隊親兵前來增援?!?/br> 姜朝的軍隊日常受兵部調派,只有在戰事爆發時受命的將領領取兵符調配軍隊,平時則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避免邊將擁兵自重,所以就連大同總兵這樣的角色也不能隨意調動軍隊,只有親兵可用。 “大同府距云州少說也有200里的距離,如你們所說,昨天清晨柴員外去拜會了張予之,透露了情況,即使張予之聰明絕頂,防范于未然,也來不及通知賀定吧?!敝x隱攏了攏身上的斗篷。 “屬下也覺得有蹊蹺,剛在州府見了賀定,他倒是自己先解釋說是來與張予之賀壽,張刺史四十歲的生辰確實是兩天以后?!?/br> “嗯,暫且不疑吧,你去回了張刺史,屆時我親往與他祝壽?!?/br> “是?!?/br> “另外去轉告柴員外,有勞他準備晚宴,難得人來得這么齊整,應該好好聚聚,也聊表謝意?!?/br> 嘲風領命,準備去通知柴賈。 “統領留步,“嚴半月開口道,”統領可知我師父住在哪個房間?“ 嘲風緊張地看了謝隱一眼,后者默默把臉轉開,看來是不準備解圍了。 “呃,屬下只知柴員外請那位嚴神醫居于春苑,具體哪間屬下就不知了……“嘲風感覺自己額頭上的汗都要下來了。 “多謝,稍后我自己去看看吧?!?/br> 嘲風如獲大赦,趕緊告辭。 “嚴先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爸x隱見嚴半月臉上陰晴不定,決定還是說幾句,就當是報答師恩了。 “不當講就不講?!?/br> “……“ “你也知道?“嚴半月突然回過神來,盯著謝隱。 “……“謝隱被他盯得發毛,”算是略知一二吧?!?/br> “一二是多少?”嚴半月咬緊不放。 “我只知我師父多年前與令師尊有一些往事,原委并不清楚,我想令師尊也不知如何對你提及這些事情,并非有意要瞞你?!?/br> 嚴半月鐵青著臉不說話。 謝隱又道:“也不是我非要維護我師父,他雖為人古怪乖張,但我相信他對嚴神醫是……是很真誠的?!?/br> “真誠?那為何我師父要立下門規,不許醫治跟火鴉道人有關的人?若不是你師父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他又何必如此?況且我師父正值盛年,竟白了雙鬢……”嚴半月無名火中燒,但真要說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氣,只好把杯子往桌上一拍。 謝隱笑笑把杯子重新倒滿水道:“那你為何不直接去問師尊?” “……不知道怎么問……”嚴半月一時語塞,嘟囔了一句。 “十五,兩位嚴神醫都數次救我于生死存亡之時,即使謝隱無以為報,也絕不會坐視任何人傷害知命門人,”謝隱注視著嚴半月的側臉,忍不住伸手幫他理順了鬢邊垂下的發絲,“何況這個人是我師父,你真的不用擔心……雖然我也不知師尊的鬢發為何突然變白,但也許他在等著你去問他?!?/br> “嗯?!眹腊朐罗D過臉對上謝隱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灼灼有光。 “晚上夜宴結束,你就跟師尊聊聊吧,我會把師父支開的?!敝x隱嘴角依然噙著笑意。 “好,”嚴半月轉回臉坐正,“你也正好和羅道長聊聊接下來的打算?!?/br> 謝隱一聽就苦笑起來:“商量如何從我那強勢的父親和不待見我的祖母手上奪取皇位么?” 嚴半月偏著頭問道:“不然呢,還能在此處偏安么?” 謝隱站起來走到窗邊,留著嚴半月一個修長的背影:“沒錯,生在帝王家,又是這樣復雜的身世,不進則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