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雖然有心討教一番，但終歸是初次見面也不好多問，倒是那蔡季一邊吃著一邊與二人說著他這一路的見聞。

    原來蔡季自去歲冬天便離了姑蘇，隨著商隊一路向北游歷，甚至還去到了那元剎國，只不過呆了幾日便又折返，離了商隊前往唐國四處游學。

    “要說那北地邊州一代真是民不聊生，我去那時剛好入冬，卻是碰見一伙巨寇，想學那元剎國的飛云鐵騎到那邊州城去劫掠，但在那城下吃了癟，被城內守軍擊退，那巨寇敗退之后，就將邊州城方圓幾十里內的村子都劫了個遍，我隨商隊去時，差點被當做強人給下了大獄?！?/br>
    “倒是去了那元剎國的定州時，老百姓雖然過的凄苦一些，但比起我大唐的邊州百姓卻不知好了多少，可憐可嘆，如今天下不僅有元剎國對我大唐虎視眈眈，就連那西北邊陲的夏國也時常sao擾我邊境，更別提與我大唐對峙百年之久的北地之雄青水國，雖然如今青水國國力大不如前，但我大唐依舊被其視作嘴邊的一塊rou，想吃就吃，想拿就拿?！?/br>
    蔡季說到此處，一臉氣憤，一只大手拍在那竹桌上，狠狠的說道“一路歸來，越往我大唐的腹地走，我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想南國奢靡，朝廷無心北伐，那些官員更是層層盤剝民脂民膏，豈不知元剎國的鐵騎隨時可以深入我大唐腹地，長驅直入，我看到時候只怕整個大唐無人可擋，只落得個國破家亡！”

    袁真聽了，急忙說道“老蔡，你這一趟到底是受了什么樣的刺激，竟然連這話都說出來了，幸好此地只有咱們三人，否則你這話說出去，即便今年秋闈能中舉，也要被人使絆子啊?！?/br>
    蔡季看了看許仙，又看了看袁真，悲愴的情緒慢慢收起一些，聲音低沉的說道“我蔡季若為官，定要為大唐的百姓做一點實實在在的事，只恨我蔡季無能，不能替羅山報仇！”

    “羅山？羅山怎么了？”袁真問道。

    許仙看著蔡季這九尺大漢如此傷心，恐怕他此行一定是經歷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他死了！死在了元剎人的屠刀之下！”

    蔡季一言道出，卻是讓袁真都心顫幾分。

    原來這蔡季出去遠游時，還帶著自己的書童只不過雖然名為書童，卻自小和蔡季一同長大，二人關系十分要好，不然蔡季也不會游歷之時還帶著書童，這書童便叫羅山，只不過在入了元剎國后，蔡季為了救一漢奴，與一個元剎國的貴族起了沖突，蔡季雖然頗有幾分武藝，但雙拳難敵四手，匆忙之中，那羅山為了護主，竟然被那貴族的手下給殺了！

    蔡季逃了命，從那元剎國潛回了大唐境內，這一路之上又見了那么多底層百姓的生活，內心充滿了憤怒、怨氣，可是他無能為力，他沒法以一己之力給自己的書童報仇，他只能灰頭土臉的回來，將仇恨埋在心底，但是話匣子一旦打開，那些憋在他心里好幾個月的話就再也沒法止住，才一股腦兒的和袁真說了出來。

    “老蔡，你不容易?！痹媾牧伺牟碳镜募绨?。

    許仙只能作為一個聽眾，靜靜的聽著，看著。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多關于元剎國的事情，以前只是聽人說元剎國人如何殘暴，元剎鐵騎如何厲害，但沒有見過自然沒有直觀的了解，此刻雖然不是直面，但是聽得蔡季的口述，也能知道那是何等的兇險之地，那元剎國人是何等的不講道理。

    那元剎國自從天寶之亂后便崛起，與青水國一同瓜分了當初大唐的北部疆土，元剎國內共分四等人，第一等人便是元剎族人，第二等人便是色目人，第三等人便是當初大唐北部疆土的漢人，第四等人是南人！

    所謂南人，便是指如今的大唐人！

    奇恥大辱！

    任何一個有血性的大唐人都受不了這樣的侮辱！但是無可奈何！因為元剎國的飛云鐵騎威名赫赫！將唐國的軍隊打的節節敗退！

    更何況如今的唐國武備松弛，文風盛行，如何能擋得住元剎國的鐵騎！

    許仙自幼飽讀詩書，自然也知道國仇家恨，這乃是大義，他等學子求學入仕，不止是為的個人前程，榮華富貴，更為上報國家、下安黎民。

    “可恨當今圣上親小人、遠賢臣，如同岳武穆那般精忠報國的都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這官不作也罷，我決心中舉之后，便去投韓大帥，做他帳下一小兵，也比遠遠窩在這太平鄉里要痛快的多?！?/br>
    蔡季一語道出，擲地有聲，讓許仙刮目相看，他不過錢塘縣出來的一個小秀才，雖然他也有不同常人的遭遇，但是他的眼界和心胸遠遠不如這蔡季，心懷天下，知易行難！

    “老蔡，你真的決定棄筆從戎！”袁真道。

    “沒錯，我早已看透了當今朝廷里的那些文臣，滿口仁義道德，全都是假仁假意，讓我與這些人同朝為官，我情愿隨軍，多斬兩個元剎人！”蔡季堅定的說道。

    “漢文，你怎么看？”袁真知道他這老友的性格，一旦決定了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但是以文人的身份去做武人帳下的小兵！那可是犯了大忌！

    袁真根本不擔心蔡季能不能中舉，因為蔡季的學問遠超他，中舉不在話下。

    他想勸，但無從勸起，看到了許仙，有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他的話蔡季不會聽，但許仙一個外人的話，想必蔡季冷靜一下未必不會聽進去。

    這確實是袁真異想天開，想他和蔡季多年交情，還勸解不了，許仙不過與蔡季剛見面，如何能勸？

    許仙如今也算是心思玲瓏剔透的人物，看了看袁真的眼神，怎么能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他如何勸？

    他深吸了口氣，才道“蔡兄不愧是我輩楷模，我許仙打心底佩服，只不過我想問蔡兄一個問題！”

    蔡季抬起了頭，看向許仙，他與許仙第一次見面，但對其觀感印象都不錯，道“什么問題？”

    許仙道“君子六藝，蔡兄可都有習得？”

    蔡季臉色一暗，“我只習禮、樂、書，射、御、數皆不通?！?/br>
    許仙又道，“我知蔡兄孔武有力，會些武藝，但沙場軍陣之上，個人武藝又能算得了什么！蔡兄連馬都不會騎，難道將來與元剎國的飛云騎遇上，只干等著人家沖擊過來嗎？那和炮灰有何區別！”

    蔡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道“不會我可以學！”

    許仙卻是輕蔑一笑，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