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片菩提葉
世間事本來就是充滿了意外,生生死死在佛家人眼中看來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但此刻,觀音院的眾僧都有些著相了。 也難怪如此,紅葉禪師接任觀音院住持以來,院中香火日漸鼎盛,雖說出家人不該妄動他念,要六根清凈,但出家人也要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念經參佛,那齋菜也分好壞,若能有上好的齋菜,為何要去吃那漫山的野菜填肚子,便是因為有了紅葉禪師,他們才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而不用經常下山化緣,吃那生硬的饅頭了。 “院主!” 此間眾人皆呼出了聲來,他們在不舍,在留戀,也在擔憂。 紅葉禪師一擺手,指著那小和尚慧聰道“即日起,慧聰便是觀音院院主!” 剛才還在惋惜的眾人,此刻都傻了眼,饒是那穩重的空山長老也皺了皺眉,更別提本就憋了好久的空明長老了,空明長老如今不過剛過五十歲出頭,他半路出家,曾是關西軍漢,只因一拳打死個潑皮,為躲那牢獄之災,便自己剃度出了家,后來輾轉拜入了苦海禪師門下,他平日里就性格火爆,在寺中的威嚴甚重,掌管戒律,他徑直說道“院主,貧僧知你是個有本事的,所以貧僧對你向來服氣的很,可住持之位事關緊要,不能就這么草率決定了吧?!?/br> 紅葉禪師聽后也不惱,只是心平氣和的說道“空明師兄說的不無道理,但住持一位本就是能者居之,雖然說如今后山的隱患已經去了,但往后的日子未必會太平,慧聰自幼跟隨貧僧修禪,無論是禪宗密法還是普世佛法都小有所成,做一院住持足矣,你等往后便會知曉?!?/br> 其他眾人聽了也不再反駁,長老空明看那紅葉禪師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便咬咬牙往后退了兩步,也不再作聲。 “慧聰,你且聽好了,這世間事,最怕的就是沒有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若任本院住持,其余的為師都不擔心,只擔心你心存小善,卻壞了規矩,誤了他人性命,你且牢記,心懷大慈悲者,亦有霹靂伏魔的手段?!奔t葉禪師語重心長的說道。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慧聰持禮道。 “阿彌陀佛!貧僧去后,若有菩提子落,可埋在后院的老樹根下,望眾僧眾同心護持,守望相助,惠及世人!”紅葉禪師話音一落,渾身好似千萬道光芒散發出來,而后消失于無形之中。 而那觀音院的僧眾則是同呼“阿彌陀佛”,只有新任住持慧聰宣著佛號的同時,默默流出兩行清淚。 臨安府,一處高門大宅內,庭院小閣中,一個邋遢道人正與一個白衣少女下著棋,那邋遢道人執黑,落下一子,口中說到“那菩提可惜了?!?/br> 白衣少女也落下一子,卻道“有何可惜之處,心甘情愿赴死,誰也攔不得,而且那菩提子無垢無塵,命數不定,哪天說不定又現了人間?!?/br> 那邋遢道人卻是搖頭,有些惋惜的說道“只怕那時又是另一個人了?!?/br> 白衣少女斜撇了道人一眼,按下一子,道“先生與其替作古之人擔憂,不如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br> 邋遢道人聞言,兩眼一看棋盤,頓了一頓,直呼道“剛才那一子不算,不算,是貧道不小心放上去的,且容貧道再想想?!?/br> 白衣少女冷眼相看,似乎早已知道邋遢道人會是這般作法,道了一聲,“老不羞!” 邋遢道人聞言,那蠟黃的臉似乎抽搐了一下,而后道“多謝郡主夸贊!” 錢塘縣,一夜幾乎沒怎么睡的許仙盯著倆大大的黑眼圈被jiejie許嬌容叫起了床,許仙哀嚎的說道“我的好jiejie啊,今日是旬休日,不用上嚴夫子那里,讓我多睡一會兒行不?!?/br> 一個眉眼清秀,和許仙長的有幾分相像的女子手中拿著掃帚,指著還沒清醒過來的許仙說道“許仙,你別以為你半夜三更翻墻進來,我不知道你昨天被嚴夫子趕出了學堂,你個不長心的孬貨,我今天非要替去世的爹娘好好教訓一下你,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哎吆,jiejie,你真打呀!輕點!輕點!” “我錯了!我真錯了!” 許仙的睡意在許嬌容的掃帚下早已經去了九霄云外,他一邊求饒一邊大喊。 “jiejie,你別聽那隔壁老孫家的那孫狗蛋瞎扯,他就一碎嘴子,滿嘴胡話,你可不能都聽他的呀!” “孫狗蛋瞎扯?那后院的賈政經呢?他也會扯謊?” “你就讓我不省心,你就不知道我供你讀個書有多難,啊,你還跑!還長本事了!” 日上梢頭,許家宅院里終于不再雞飛狗跳了,從一邊院墻上趴著的圓臉兒少年砸吧砸吧嘴,偷笑了一下,臉上的小雀斑都抖了抖。 正準備順著梯子下去,卻不想一腳踩了個空,直接從墻上翻了下來,摔了個七葷八素,好在墻不高,他一邊捂著屁股蛋子,一邊大罵著,“天殺的許小乙,你jiejie給你揍的屁股開花,你就來找我的麻煩,我這苦命的人兒??!” 只見拿著那梯子的許仙站在一旁道“你這瓜慫玩意兒,敢捅你小乙哥哥的后門,真是不怕死的,討打!” “小乙哥,別打,別打!真不是我要說的,是你姐逼我說的啊,你也知道你jiejie是母老虎!哦,不是,是母夜叉,哦,也不對,是是”圓臉少年手捂著屁股,支支吾吾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個好詞來形容許仙的jiejie。 許仙一擺手,瞪了圓臉少年一眼,喊道“別說那些沒用的,撿重點的說!” “你姐見你夜半未歸,便來我家尋我,問我你去了何處,我本想說你去那河邊抓魚去了,可一旁的賈政經卻說你被先生趕出了學堂,不知去了哪里,那賈政經你小乙哥也知道,從不說假話,是個假正經,大人們向來信他的話,我再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了,只能附和了?!眻A臉少年說道那賈政經時,眼中透著一股子不屑,姓賈的那家伙,人如其名,就是一個假正經。 “這么說,是賈政經那窮酸打的小報告了,氣煞我也!”許仙沒由來的一陣起火,他被嚴夫子趕出學堂,就怕jiejie許嬌容知道了,可還是備不住有那假正經拱火。 圓臉少年一瘸一拐的捂著屁股走了過來,興沖沖的和許仙說道“小乙哥,你說吧,怎么收拾一下假正經,讓他長長記性?!?/br> 許仙一拍少年的肩旁,轉念想了想,說道“算了算了,假正經也沒說假話,雖然可恨,但也可憐的很,咱是啥人物,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與他一般計較,如有下次,一定不饒,新賬老賬一塊算!” 圓臉少年聞言,頓感失望,嘴里嘀咕道“又是下次!從小到大都多少次了!” 許仙一揮手,撇了一眼少年道“你懂什么,這叫宰相肚里能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