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云守_分節閱讀_9
“自然是自己制的。那方子也是我梅家的秘傳。不然,不懂得其中工藝,又怎么能賣個好價錢呢?” 不兒聽她這么說,心里長出一口氣,心想幸虧你沒告訴我是從胡人那里買的。不然假香的源頭,可就真不好查了。搞不好,以自家哥哥那個執拗的性子,還真可能把他們發配到邊疆之外去。梅曼楠趁著不兒走神兒這一會功夫,仔細打量一下對面這個小哥,發覺也是個男裝的姑娘,心下頓升疑竇。觀其面相,也與之前自己見過的盧家下人不太一樣??墒亲约核尖庠偃?,也沒明白會有什么人有什么必要喬裝打扮,來訂貨。 不兒卻對對方是不是看穿自己毫不在意,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錦帕。帕子里,包的還是那假香。她隨即把那帕子遞給梅曼楠:“少寨主,我家東家有事相求與您。想讓您看看,這里面的東西,是不是落梅寨所制?!?/br> 梅曼楠接過帕子打開,然后拿出里面的香塊仔細查看,聞了又聞,點了點頭說:“正是?!?/br> 聞罷此言,不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劍然后朝著那香塊劈頭砍下,那四合假香隨即一分為二。她動作太快,又亮了兵器,梅曼楠呼吸之間本能的往后一躍,壓低了身形,手中長劍出鞘??蜅5亩且膊恢螘r冒出了一隊手持短弩的護衛,她們手中的□□都直指不兒的頭頂,仿佛她再有異動,就射成刺猬。不兒掃了眼樓上的情景,唇角一勾,把匕首扔在桌上然后委屈的說到:“哎呀,誤會誤會。我就是想把這香塊切開,好讓少寨主看看里面的情況?!?/br> 梅曼楠戒心已起,自然不會輕易消去。她用劍尖輕挑了一下桌上碎成兩半兒的四合香,接到手里一看,心下一驚。自家所制的四合香,里外均是烏黑,這一塊,外面雖然看不出,但是里面卻有大量灰白小塊,竟是塊有問題的次品。 “姑娘你這塊香是哪里來的?” 不兒見梅曼楠換了稱呼,知道自己這假身份也用到頭了,大方的答道:“盧家香鋪。香鋪里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十來塊有問題的四合香?!?/br> 梅曼楠收回長劍,饒有興趣的看著不兒問道:“所以姑娘此來找我。訂貨是假,實則是要查問我為何賣給你們假香?” 她看不兒點點頭,又說:“你這小娘子膽子也是忒大,你就這么單槍匹馬的興師問罪與我。不怕我惱羞成怒給你個有來無回?” 不兒見她這么說,反倒坐回了長凳上,然后不緊不慢的把香塊包好,收回懷里,嘴上慢條斯理的說:“落梅寨走的這條制香販香的路少說也有十幾年了。我雖是個小女子,卻也知道商場如戰場,光靠些偷雞摸狗的小聰明,是站不住腳跟的。既然如此,我料定不論是落梅夫人,還是少寨主你,都不是利欲熏心的jian邪之輩。我既然敢拿著假香來與你對峙,自有能全身而退的辦法。我還在準備辦完了這件差事,領完賞錢,去狀元樓好好吃一頓呢!” 聽到這里,梅曼楠朝著手下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退下,然后又坐回了不兒對面,問道:“姑娘所言不虛。我落梅寨得以在盤踞戀沙關多年不倒,確實重名輕利。只是你剛才所說,盧家鋪子里還有十幾塊假香?都是從我落梅寨出來的嗎?” 不兒搖搖頭答道:“是假香我能確定,但是是不是出自貴寨卻不敢妄言。不知道少寨主方不方便幫我分辨一下?” 梅曼楠略微頷首,心想自己秘制的四合香竟然出了問題,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恐怕還得及早報于母親知曉。若是能借盧家之手,查出其中端倪,自己也好有個交代。隨即與不兒說到:“既然這假香確實來自我寨,那么查清個中緣由,曼楠責無旁貸。還請姑娘擇個合適的時間地點,我們一起查一查?!?/br> “既然如此,我們宜早不宜遲。不如就約明日申時,我把那假香悉數取來,勞少寨主一辨。我感少寨主深明大義,愿請您一頓佳肴,以示感激。不如就定在狀元樓吧?!?/br> 梅曼楠有點不好意思的問了一句:“額,請問姑娘,這狀元樓在哪???” 不兒做了一個很夸張的表情,反問道:“少寨主您來過京城幾次了?” “嗯?十幾次了吧?!?/br> “十幾次了您不知道狀元樓在哪?” 梅曼楠苦笑著搖搖頭。 “朱雀門往東,汴河以南,離相國寺不遠,就在曹婆婆rou餅邊上。額,曹婆婆rou餅你總知道吧?” 不料梅曼楠仍是搖搖頭。 “那玉樓包子和清風樓呢?也不知道?” 梅曼楠一臉無奈的看著她。 不兒這才明白,這世上真的是有與美食無緣之人。不兒撓撓頭,說道:“誒,沒關系沒關系。等我們把事兒辦完,我找個時間帶你在京城轉轉。這東京城好玩的地方,十只手都數不過來,可是人間仙境一般之所在。你們來過這么多次還哪都不認識,真是白瞎了這大好的年華?!?/br> 梅曼楠長在大漠,身邊又都是自己的護衛丫鬟,從來沒見過這么一個伶牙俐齒,能說會道的小姑娘,不由得覺得有趣。兩人最終約定,明日申時,狀元樓上,四合檀香,一辨真偽。 不兒走了之后,梅曼楠被一群手下的姑娘團團圍住,詢長問短。這位與她們相處多年的少寨主這才發現,不是身邊這幫女子不愛說話,是因為自己平日里太過壓抑,她們才不愿多言。其中一人突然拉著梅曼楠問道:“少寨主,既然那來人的身份是假的,那姓名多半也是假的。所以她到底什么來歷???”梅曼楠一愣,暗道與人說了這么久的話,還約了明日再見,卻連此人姓甚名誰都不得而知,心下有些措然。 第9章 9 狀元樓宴 不兒離了花檐邸店沒走幾步,就被一個突然躥出的白色身影死死拉住,然后拽到路邊。那少年十五六歲的光景,比不兒還高上一些,頂著一頭亂發,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的盯著不兒,似乎很是生氣的樣子。 不兒伸手給他抓了抓頭發,然后笑瞇瞇的說道:“怎么了小白鷺?生氣啦?” 白鷺躲開不兒的手,然后狠狠一跺腳,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他一會指指不兒,一會指指邸店的方向,然后又打了幾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兒看他那著急的樣子,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怕剛才邸店里面埋伏的那一隊□□手真的出手傷了自己。 “好啦好啦,”不兒拉著白鷺的手,仰起頭望著他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這不都是哥哥意料之中的事兒嘛。你信不過我,總該信得過他咯。再說了,她們真敢動手,我不是還有小白鷺保護我嘛?!?/br> 說完,她也沒有再給白鷺比劃的機會,拉著他往內城走去,琢磨著先去曹婆婆那買倆rou餅,再回家把今日之事,給哥哥匯報一番。 兩人吃飽喝足回到布店的時候,已到了日跌之時。綾影帶了青鴛去盧家拜訪盧植,順便把最近查到的事兒,跟盧慕辰也交代一下,留了星若一個人看家。星若坐在院子里,死死盯著那一株丁香花,眼睛眨都不眨,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兒見星若看上去心事重重,便湊過去問他發生了什么事。星若把手中捏著的紙條遞給不兒。紙條上寫著:堂中有事,見信速回。八個字寫的張牙舞爪,正是天虹門赤峽堂堂主,司馬賢的字跡。 “你這身上,一股子rou餅味??磥聿钍罗k的不錯?” 不兒點點頭,把紙條還給他答道:“咱家綾大掌柜快趕上那諸葛孔明了,算得一分不假。那梅家娘子,心中還真有俠義之道,我與她約了明天去狀元樓吃頓飯,然后看看那盧家的四合假香,是不是都出自她手。若真如此,不知哥哥,會不會讓我去落梅寨走一趟呢?!?/br> “那天高水遠,大漠孤煙之地,云翳才不會舍得你去呢?!毙侨裟竽笫种械募垪l,凝眉又道:“不過眼下看來,我也去不了。大哥飛鴿傳書過來,我最遲明天也得動身了?!?/br> 倆人一合計,覺得既然是給盧家幫忙,幫到這個份上也差不多仁至義盡了,明日的狀元樓之約,純當走個過場,后面的事情,就讓落梅寨自己頭疼去好了。 綾影和青鴛在盧家待了大半個下午,兩人拜過盧老爺,又跟盧慕辰把最近查到的事情,悉數解釋之后,本來準備早點回去。結果一出盧植的書房,就看見盧清曉在院子里踱來踱去,似乎在等他們。綾影看見他才想起來幾日之前說的游湖賞荷之事,心想這些日子光是忙著查四合香的事兒和對付星若,已經用盡了十八般武藝,所以把清曉的出游之約早就不知忘到哪里去了。綾影偷偷拽了一下青鴛的衣袖,示意他一會不要多言。 盧清曉見他們二人走了出來,上去一步躬身行禮道:“見過先生,聽聞先生雷厲風行,假香的事兒已經查完了?” 綾影回禮道:“托公子的福,確實大有進展。不過近日,都沒見公子來書院教孩子們練劍。是不是他們太過頑劣,惹了公子不快?” 自從上次盧清曉和星若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之后,也不知是跟誰賭氣,他就沒再去過布店。見綾影問起,他只得訕訕道:“倒是與孩子們無關。只是令弟,清曉有些應付不來?!?/br> 青鴛覺得奇怪,嘀咕了一聲“什么令弟?”被綾影狠狠一瞪,趕緊收了聲。 盧清曉假裝沒看到這主仆二人的怪異神色,接著問道:“上次與先生約了六月初去金明池賞荷,如今已是初四,不知先生可有變化?” 綾影連忙答說沒有沒有,只是最近忙于調查四合香的事兒,有點分神。如今源頭既已查明,賞荷之約自無更改,還按照上次所定之計劃,辰時在布店碰頭,然后一同出城。說完又和清曉寒暄了幾句,就帶著青鴛回布店去了。 路上青鴛還是遭了掌柜的數落:“我說你什么時候才能機靈點。我不是讓你別說話了嘛。沒事學學人家白鷺,管好嘴巴?!?/br> 青鴛一邊點頭認錯,一邊心里委屈,那白鷺是天生不會說話好嗎,自己怎么學得來… 東京城雖然沒有宵禁,但是綾影他們晚上也很少出去。到了人定之時,大都洗洗睡下了。星若坐在綾影的床上,抱著被子哭喪著臉,不情不愿的把司馬賢的來信遞給綾影看,隨后又說了白天和不兒合計之事。綾影換了衣服,坐在床邊,把星若摟進懷里,一面摸著他的頭,一面安慰道:“你們天虹門那么大的幫派,又沒有門主。剩下一個整日求仙問道的水色堂秋瑞,一個年近古稀的白瀲堂馮越澤,都干不了什么事兒。你好歹也掛了個藍澗堂主的名號,給司馬賢幫幫忙,也是分內之事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