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穆氏聽她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頓時知道自己該怎么對付婆母了。如今元泓得勢,所有人都得聽他的意思行事。 自己嫁的男人是個傻子,早年只聽老母,不聽她的話。兄弟兩人鬧成現在這樣。還能從元泓手里留有一個王爵,還有一條命在,已經算是厚道。至于別的想都別想。 當年的事,她都已經知道了。禍頭就家里的這個太妃,至于元洵,元洵出生的時候,元泓已經在外面,兄弟倆極少見面,算來算去,只有一個徐妃。 穆氏眼下只想徐妃能快些死。至少不能好好活著,病痛加深。反正婆母又不是她親娘,伺疾上,只要侍女們多看著些就行了。若是能讓那位大伯子能回心轉意。 她丈夫是個傻蛋,滿腦子只有他的阿娘,但是她不是。她還有兒子,不能讓兒子繼續受那個老虔婆的牽累,繼續窩囊下去。 “放心著吧,這藥肯定是這么喂下去的。人病了不吃藥不行,尤其阿家都已經成這個樣子了,自然是要有人好好服侍吃藥,就像今日這般?!?/br> 玲瓏笑著,她其實挺佩服穆氏,光是這臉皮就是不一般,很有朝廷上那些人的風采。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人揣摩著心意,阿諛奉承的感覺。 尤其這人還是原先和自己是妯娌,兩看相厭。那感覺就更好了。 她原本就不是好人,做不到什么以德報怨。她只知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至于什么悲天憫人的想法,半點都沒有。 除非是有被交好的價值,不然想要她轉變態度,根本不可能。 玲瓏看了一眼已經歇了的徐妃,“我聽說太妃病得厲害,大丞相弟妹也是知道的,實在是空不出空閑來,所以我才過來看看?!?/br> “太妃的一切還是有勞弟妹了?!?/br> 穆氏連連答應,“那是當然,長輩病了,可不是由我好好照顧么?” 她特意把照顧兩字給咬緊了音。 玲瓏滿意的笑。 一切都收拾好了,半點痕跡都不留下,穆氏叫元洵進來看人。元洵見著徐妃身體還是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怎么還不松開?” 穆氏對著他險些翻白眼,“萬一一會阿家醒了,又動起來怎么辦,老人家現在神志不清,亂動起來傷著自己,一旦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 徐妃最喜歡這樣,拿著一件事出去說,欲言又止,說話留半邊。然后外面就到處都在傳她如何不孝,說的有鼻子有眼。 穆氏吃了虧,干脆直接拿這個堵人,元洵也無話可說。 元洵看了玲瓏兩眼,想要趕人走,但是底氣不足,不敢輕易把那話說出口。元泓和北朝絕大多數貴族男子一樣,只有一個正妻,沒有納妾。但是其他的那些貴族男人,只是說沒有妾侍名分的人,私下里還是有不少女人。 元泓簡直就是個怪胎,他竟然還真的此生就一色,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和其他女子,不清不楚的傳聞。 就算宴會上,主人家拿家里的那些家伎招待客人,也沒見他動心過。 滿心滿眼的,就只有一個嬌妻。元泓的護妻,出了名。得罪了他,不一定有不好下場,但是得罪這位,指不定當天,元泓就能滅了你。 元洵原本要說出的話,不由得也咽了下去。 玲瓏笑吟吟的等著,等了好半會,見著元洵話都吞到肚子里了。 “對了,六娘要改嫁,小叔應當都知道了吧?”玲瓏道。 貴婦們改嫁,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皇帝妃嬪都能出宮另嫁,就更別說公主貴婦們。 玲瓏早就聽說了元彩月喜歡上另外一個世家子弟,對方父母都已經同意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辦成。 元洵被玲瓏這么一問,狼狽的厲害。meimei能覓得佳婿,他自然高興,但是阿娘不點頭,他也不敢輕易答應。 忤逆母親這種事,他真的做不出來。哪怕事關親生meimei的幸福,他也不敢。 “待會阿嫂去看看六娘吧?!蹦率险f著,往玲瓏的耳邊說了幾句,把元彩月被徐妃打的鮮血淋漓給說了,玲瓏臉色一變。 立刻和穆氏去了,就留下元洵在徐妃跟前守著。 守著病人,不是什么輕松的活計,只要人往床邊一坐就行了,得時刻觀察病人的臉,一刻都不能放松,否則疏忽一下,可能就沒了一條人命。 元洵坐了會,很快就腰酸背痛,忍受不下去。 他叫了侍女看著,自己到外面走走,等到人醒了再來告訴她。 過了那么一個多時辰,徐妃悠悠轉醒,不過人醒了,但是身體卻還是軟綿綿的,半點力氣都沒有。 侍女去請人,不一會兒,玲瓏穆氏,還有元洵全都來了。 見到玲瓏,徐妃的眼神就變得古怪,她渾身上下沒有力氣,張張嘴,說不出話。 “阿家有事好好說?!绷岘嚌M臉關切,“不要發脾氣,怒火傷肝,對身體最是不利?!?/br> 好話全都讓她一個人說了,她說完,又嘆息一聲,“高要死了那么久,六娘還青春年少,不能耽誤了她的好年華,而且那郎君我也知道,的的確確是個很不錯的兒郎,該定下來了?!?/br> 她一句話里,全都是為了元彩月著想。 徐妃恨恨瞪住她,玲瓏也不過是表明一個態度,若是元彩月真的想要,元泓作為這一支真正的當家人,自然可以跳過徐妃和元洵。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元彩月的時候,元彩月紅了眼眶,握住她的手,“現在只有阿嫂才是我的親人了?!?/br> 這好人當的不費吹灰之力,玲瓏自然樂意之至。 徐妃眼底涌出濃厚的恨意,張開嘴,只能徒勞的從喉嚨里發出那么幾個音節。醫官給的方子,里頭有些麻痹手腳,免得病人胡亂動的藥材。 畢竟是被鬼給迷了,被鬼迷了的人發瘋起來,可不管什么的,為了穩妥起見,自然是要開些別樣的藥。 玲瓏看著徐妃想動而動不了,只能無聲的掙扎,甚至額頭都有冷汗流下來。 “太妃都病成這樣了,到時候還是讓大丞相過來看看吧?!绷岘嚳礋狒[不嫌事大,她滿臉純良的看向元洵。 元洵臉上一僵,到是穆氏高興,“那是好,讓大伯過來看看,畢竟都是一家人?!?/br> 鮮卑女子地位超然,不用男人拍板,這事就這么定下。玲瓏立刻派人去和元泓說。 元洵把穆氏拉到一旁,“你明知道阿娘和他合不來,讓他過來,簡直丟阿娘的臉!” 穆氏巴不得徐妃的臉丟的更多,最好怒火攻心,直接一命嗚呼。 這話是不能和元洵說的,她只是說,“現在大伯掌權,都繞過陛下直接議事,決定一切大小事務。你看你,到現在都還在家呆著,領著閑職,哪怕不去公署點卯都沒有人來找你的麻煩。家里幾個孩子,你難道是要他們和你一樣!” 元洵白了臉色,這上面,女人總是比男人更理智。 他不說話了。 元泓倒也他來的快,只要玲瓏開口,除非是有天大的事,必須讓他去做決斷,不然他總是來的快。 他過來,直接對元洵拱了拱手,元洵見著這位位高權重的兄長,滿心的不自在,但知道現在容不得他使性子,穆氏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才道,“阿兄?!?/br> 元泓點點頭,也不在乎元洵那點不情不愿。 徑直去看徐妃。 徐妃看到元泓,兩眼瞪大,幾乎要把眼珠都給瞪出來。元泓坐在那里,看了一眼屋子內的人,“讓我和太妃單獨說些話可好?” 玲瓏嗯了聲,“單獨說說話好,”說著她看向了穆氏,穆氏會意,直接在元洵身后推了幾把。 元洵心里擔心元泓會對徐妃不利,站在那里沒動。元泓看過去,他在上位已經有一段時日,不怒而威。 目光和元洵的相觸,元洵心下立刻一跳,渾身發冷,連說話都忘記了,就任由自己被穆氏給拉出去。 所有人出去之后,元泓這才又看向徐妃。 自從上次的爭吵之后,兩人之間算是撕破臉。徐妃滿臉恐懼的望著他,不,對著元泓的時候,她從來就沒有輕松過。她知道他是個長于忍耐的人。不是那種一慣的隱忍,而是蟄伏,一有機會,立刻出手。 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半點對付他的本錢了,至少她自己此刻沒有。 元泓靠近過來,伸手向她的脖頸。徐妃呼吸一頓,轉而急促起來,滿眼都是恐懼。 看著他的手要落到自己的脖子上的時候,她干脆兩眼一閉。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脖子被掐住的窒息和痛感。 她鼓足勇氣,睜眼發現,他的手就停在自己脖子的上面。 但是他的手到了她的脖子上方,修長的指節動了動,“你想我殺了你?” 徐妃喉頭發緊,兩只眼睛瞪著元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元泓輕聲笑了笑,“你這條賤命,就算我殺了你,也沒有給你說話。就像高庶人一樣?!?/br> 他話語含笑,可是這樣的語句從他嘴里吐出來,森森的殺意,透過言辭,直接渡到心底里。 徐妃渾身僵硬,半點都不敢動。 兩人之間隔著殺母之仇,元泓若是這么做了,只要在外面說是她病重而亡,沒有人給她鳴冤的。 誰會冒著毀掉自己前途和搭上全家老小性命的風險,來給她出頭呢。 她想著,滿心都是恐懼,望著元泓的目光越發的恐慌。她掙扎著,想要離元泓遠些,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無事,直接叫你死了,那真是半點興趣都沒有了?!痹痈吲R下的看著她掙扎,“有些事,還是讓你活著看著的好?!?/br> 元泓開門就見著元洵滿臉著急的站在門外,穆氏不管徐妃的死活,只管在一旁看熱鬧。元洵看了元泓一眼,慌慌張張直接跳到門內去了。 元泓見著玲瓏站在那兒,伸手過去,把她拉住。 和穆氏告別之后,元泓就帶著玲瓏回府邸。 “你把她嚇得可真夠嗆的?!绷岘囎谲噧?,撐著下巴沖她笑。 車內有憑幾,是讓車內貴人坐的更舒服一些。玲瓏坐在那里,坐沒坐相。元泓見狀,干脆伸手出去,一把將人給拉了過來。 “對了,你meimei也該改嫁了?!绷岘嚤凰綉牙?,仗著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車內,干脆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好歹她也曾經救過我,幫她這次,就算是兩清了?!?/br> 元泓皺了皺眉頭,“你那么好心?” 他自己的妻子,自己知道,從來就不是個心胸寬闊的??芍^是瑕疵必報。竟然還能不計前嫌的為她籌謀婚事。 “我當然有這份好心,畢竟救命之恩,還是要還的。這么大的人情,足夠把以前那些給一筆勾銷了?!?/br> 元泓握住她的手,稍稍思索了下,“也好,另外再給徐氏一個雙喜臨門也好?!?/br> 到了他這步,很多事都已經不必在意,玲瓏瞇了瞇眼睛,“你是不是打算做壞事了?” 她趴在他的胸口,和一只秀氣的小狐貍沒區別。 “只是撥亂反正,哪里能說的上是做壞事?” 元泓說著,忍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 “撥亂反正,你想要做什么?”玲瓏來了點興致。 元泓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等消息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月。 元泓要恢復生母賀若氏的正妃身份,讓她和平原王夫妻合葬。 徐妃靠在床上,聽侍女說了,一口鮮血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