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
吳王一聽,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之前吳四虎那一巴掌打得太過厲害,他的牙齒到現在都還在流血,這血水嗆到他氣管眼里去了。 他聽到了什么?眼前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是有多變態??! 柴二是謝三的夫君,謝三是官家的爹,官家是柴二的枕邊人……倘若謝三是官家的爹,那他作為官家的侄兒,應該喊謝三什么? 老祖宗么? 溫倩倩瞧著他這般模樣,掙扎著想要伸出手來,拍拍吳王的背,可翟準沒有什么憐香惜玉之心,將她捆得比粽子還要嚴實,她那白嫩的小手,同麻繩摩擦著,竟然一下子生出了血痕。 溫倩倩扭動了幾下,突然一頓,猛的朝著吳王撞了過去。 “姜和,枉費我以為你乃是個大英雄,救我于賊人手中。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暗藏著歹心,想要謀逆?現在想來,你哪里是碰巧救了我,怕不是早有歹心,瞧中我家中叔伯才對?!?/br> “你我新婚不久,我只當你同我溫家一般,乃是一頂一的忠心之人,不想……我溫倩倩真是瞎了狗眼,才被你這樣的人,蒙蔽了雙眼,騙了婚?!?/br> 她說著,眼淚刷刷的往下掉。 謝景衣瞧著,挑了挑眉,從盤子里抓了一把花生,嗑了起來,果然大難來了,都是上演這種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的戲碼??! 只不過別人的演得悲愴,溫倩倩令人發笑。 “官家,倩倩方才大婚不久,對于吳王謀逆之事,一概不知,直到現在,都十分的震驚。我們溫家向來忠心耿耿,對官家絕無二心,還請官家明察?!?/br> “溫氏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謀逆乃是死罪,倩倩身為吳王之妻,官家要我死,我絕無半句怨言。但溫倩倩懇請官家,不要禍及我溫家之人,令天下忠君者安心?!?/br> 溫倩倩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噼里啪啦的往下流,躬著腰就要磕頭。 官家吃著點心,看向了謝景衣,“阿衣,你那日不是在樹林子里看了一出好戲么?不如說過溫小娘子聽聽?!?/br> 謝景衣放下了手中的花生米兒,笑道,“諾。溫家小娘子可聽好了,我只說一回。上回咱們有過一面之緣,你可還記得?” 溫倩倩咬了咬牙,她如何不記得?若非那次謝景衣四兩撥千斤,整壞了她的名聲,如今的皇后是誰,都很難說!她溫倩倩又何至于嫁給吳王翻了船,最后還要打落牙齒和血吞。 誰不想活?可她若是不以吳王妃的身份死,那也要以溫氏女的身份死。 “溫小娘子真乃女中豪杰,極好松香。松香尋常,里頭加的西域香料,可不尋常。你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大畫師裴少都身上有你的香?!?/br> 吳王眼睛一震,瞪向了溫倩倩。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官家一樣,被戴了綠帽子,還無動于衷的。后妃太多,徐雅是哪個來著? “你的頭上綠沒綠,我不清楚。但是當日裴少都給溫倩倩畫了一副畫像,那畫像在官家立后的當日,便有人送到了你的案頭上?!?/br> “唉,姜和啊姜和,你不委屈,我都替你委屈呢!看看看看,溫家還自詡家教好,養出來的都是有大智慧的好小娘子。結果呢……人家撇得一干二凈的呢……說你騙婚,也不曉得是誰騙了婚?!?/br> 謝景衣說著,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溫倩倩的肚子。 吳王一愣,拳頭握緊了幾分。 謝景衣笑了笑,“吳王妃可別說什么,事先你不知曉,你們溫家要同吳王府聯姻。那日墳堆上的英雄救美,不過是雙方默許安排好的一出欺騙世人的好戲罷了?!?/br> “大家貴女出門,都是仆從成堆。路邊有小童求助,不遣車夫,小廝,女婢去,非得你去,你去也就罷了,竟然一個人都不帶,孤身上路?!?/br> “都說溫家家風嚴謹,十分注重女子貞潔,若是失了名節,那是要浸豬籠的。那么敢問吳王妃,你放著人不帶,是覺得自己個是豬,豬籠方才是你的歸屬么?” “二說那群賊人,絕對是睜眼瞎吧!也不瞧瞧你那發面饅頭般的臉,腿上隨風飄蕩的腿毛,跟水晶肘子似的胳膊……你扮溫倩倩的時候,身上的裙子都要漲破了?!?/br> “我隔得老遠,都瞧得一清二楚的,那么多歹人,愣是沒有一個人辨你是雌雄。莫非你不是姜和,是花木蘭邪?” 吳王被劈頭蓋臉的一罵,險些氣撅過去。當年謝景衣需要他給案子作證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那時候還夸他是個可愛又機靈的胖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話送給溫倩倩你爹,那是再合適不過了。就連用來擄走自己的賊人,都不找個真恨他的,非要找個往他臉上貼金的?!?/br> “當年那案子鐵板釘釘,擄走你那人的女兒,是兇手千真萬確。案子過去那么多年,他那閨女都化成灰了,他突然一拍腦門得了失心瘋,來擄你?” 溫倩倩張了張嘴,“我是受害之人,又怎知那人是怎么想的?他抓人便抓人,還要先問過我不成?”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嗯,確實沒有問你,不過問了你爹。忘記說了,那人被吳四虎砍了胳膊,流了好多血。你們都以為他死了,便沒有理后續之事?!?/br> “可人家沒事,雖然成了獨臂之人,但嘴里能言,另一只手能寫。在開封府的呈堂證供里,他可是將你爹,如果賄賂于他,叫他假意擄走你,做出這番好戲,說得一清二楚的?!?/br> 第553章 我有話說 溫倩倩冷笑出聲,“那人恨我阿爹入骨,有人要他污蔑我爹,他自然上桿子去認?!?/br> 謝景衣啪啪啪的拍起了手掌,“莫要小瞧了任何人,誰都知曉,接了這個活計,極有可能被滅口,誰會不給自己個留后路呢?若是當真恨你阿爹入骨,也不至于男女不分,更加不會留著你,不一早將你砍殺了去?!?/br> “三則,吳王你平日里沒事就擱家里趴著,為何會恰好路過那荒郊野外的墳地?” “你一個虛胖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是如何從那群拿著大刀的歹人眼皮子底下,同溫倩倩換了衣衫,換了人呢?你自己一個人,顯然不行?!?/br> “若是你帶了侍衛,那都能把人溫倩倩救出來藏起來了,干嘛不自己個直接也走掉,叫人來將歹人一網打盡呢?還要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穿上小娘子的裙子露腿毛?” 謝景衣說到這里,恍然大悟,“??!想來你竟然有這等不好為人言的猥瑣癖好……” 吳王漲紅了臉,“士可殺,不可辱!” 謝景衣笑了笑,“那也得是士不是?!?/br> 上輩子她同柴祐琛的死,幕后主使可不就是吳王,還不興她過過嘴癮? 現在柴二都不同她針鋒相對了,簡直是人生寂寞如雪。 謝景衣說著,看向了溫倩倩,冷下臉來,“可別說溫家白得跟雪一樣了,平白惹人笑話?!?/br> 官家吃完了一盤點心,輕輕的打了個飽嗝,“便到這里了,阿衣你不累,我們止言都累了,對吧,止言!” 謝景衣點了點頭。 一直站在他身后,像是影子一般的翟準,立馬沖了出去,從袖袋里掏出兩個布團來,塞進了姜和同溫倩倩的嘴中,將二人給提溜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官家有些泄氣得趴在桌子上,“我就有那么不好么?總是有人想要謀逆……還把我說得一文不值的。若非查出來了,我當真是想重用姜和的?!?/br> “話本子里不都這么寫的么?開封府的青天大老爺審案,遇到難事又不好求助官家的時候,就會有一個莫名其妙要幫助他的王爺出現?!?/br> “我還以為那個王爺,就是姜和?!?/br> “我是造了什么孽,才有那么一個阿爹。給每個兄弟都畫餅,看誰都一往情深,個個皇子都覺得自己是被屬意的儲君;個個后妃都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帝的愛人?!?/br> “到頭來,個個意難平。他倒是好,兩腿一蹬,登享極樂,留下這么一個爛攤子給他苦命的兒子我!慘??!簡直是慘絕人寰??!” “這下好了,又有人要說我是天煞孤星了,克死了兄弟不說,現在要開始克死兄弟的兒子們了……慘??!阿衣你說我慘不慘!” 謝景衣笑而不語。 柴祐琛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三皇子一脈,只剩姜和一個獨子存世。姜和在娶溫倩倩前,有妾生女,但無后嗣。因此姜和在手,滄州荊州無主可擁,沒有必要再反?!?/br> “但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你既然吃飽了喝足了,就不必在此嗚呼哀哉了。趁早把你派去兩地的將領,過了明路,卸了那些人的兵權,務必敦促王公將此事查了個底朝天?!?/br> “不要再留下禍患,若不斬草除根,豈知沒有下一個吳王?” “這番遵從官家的意思,不大肆牽連溫家同裴家。但你要知曉,不管你殺不殺他們。這些世家,從根本上就是天然的保守派。只要你推行新法一日,那么他們同你,便是有矛盾的?!?/br> 官家正了正色,慎重點了點頭。 “當初我要重用王公,你便同我說過。官家的心胸要寬廣,有容乃大,新派有新派的銳意,舊黨有舊黨的經驗。他們立場不同,而我身為官家,就要取長補短,把握好方向?!?/br> “大陳不可能只有一種聲音。富人同窮人,也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追求。不用逼迫所有人都一樣,我更是沒有辦法殺盡天下所有同我意見不同的人?!?/br> “這么說起來,好像什么都沒有說,也好似沒有一個說得清楚的解決辦法。但這就是朝堂,這就是人生??勺毂?,說不清楚,但已經意會,且牢記于心?!?/br> 柴祐琛笑了笑。 上輩子他們年輕氣盛,做事做絕,一層不變的硬照著新法來,這是拿命換來的經驗教訓。 官家立馬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指著柴祐琛說道,“阿衣阿衣你看,這廝可算是對著我笑了,這是在夸獎我吧?是在夸獎我吧?” 謝景衣裂開嘴,笑出了聲,“官家就是明君,是最好的官家?!?/br> 官家喜笑眉開的,若是身后有個尾巴,那能夠翹到天上去。 見柴祐琛的笑意淡了幾分。 他立馬對著謝景衣揮了揮手,“低調,低調,這種真話,你也就在我面前說說得了,若是叫旁人聽了去,怕不是要說你溜須拍馬了?!?/br> 謝景衣搖了搖頭,“那絕對不是!在官家面前,我可從不撒謊!句句都是大實話?!?/br> 柴祐琛看著二人一唱一和的,無奈的搖了搖頭。 上輩子謝景衣同官家相依為命,還好說為何二人投契,可這輩子,她分明很少進宮,官家對她,卻還是一見如故,當真只能說是命了。 “好了,一會兒閣老們該來抓你了。謝三這段時日勞累得很,該回去歇著了。我送他回去之后,再去御史臺。吳王案御史臺便不摻和了?!?/br> 謝三身子漸重,現如今隱患已除,柴祐琛只恨不得日日不朝,蹲在家里等著止言出生。 官家點了點頭,“對對對,阿衣快些回去歇著?!?/br> 謝景衣笑了笑,站起了身,對官家行了禮,同柴祐琛一道兒出了門去。 沒走幾步,就撞見了回來的翟準。 “阿準,事情已經了了,出宮家去罷?!?/br> 翟準搖了搖頭,“謝三,我有事同你說,只同你說?!?/br> 謝景衣看了柴祐琛一眼,柴祐琛點了點頭,“那我去御史臺了。翟準你送謝三回去?!?/br> 翟準哼了一聲,“知曉了,不會掉一根頭發的。御史臺都是吃白飯的么?你就差腰間掛根雞毛,來我們黑羽衛當值了?!?/br> “呵呵,那如何比得你,就差四腳著地,來我家看門了?!?/br> “你!”翟準氣了個倒仰,喝毒藥長大的么?嘴那么毒! 第554章 兄弟陌路 翟準也不知道,樊樓是什么時候有的。 任大陳榮辱興衰,這酒樓好似一直都是太平盛世,從不落空。 兩側的歌伎咿咿呀呀的唱著曲子,感受不到喜悅,亦感受不到悲哀,像是年畫里的人一樣,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我還是頭一回,認認真真的坐在樊樓的雅室里”,翟準有些不自在的坐了下來,伸出手指頭來,指了指屋頂,“上一回來,是同你在屋頂上,咱們從金佛的肚子里掏賬冊?!?/br> 謝景衣輕車熟路的叫領他們進門的小二,撿了店里招牌菜上,拿起桌子放著了零嘴碟子,便吃了起來。 “你怎么不說話?而且,不是在宮中吃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