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手中卻好不留情的拽著那少年的頭發,將他扯了起來,掏出一只襪子,胡亂的擦了擦,露出了他驚恐的兩只眼睛。    少年臉色鐵青,一副要作嘔的樣子。    謝景衣鄙視的看了一眼趙掌柜的,“你說你這個人,生的貌美如花的,咋腳這么臭呢!我瞅著他不是被我拍死的,是被你臭死的?!?/br>    謝景衣說著,拿匕首一挑,挑掉了少年嘴里的布條兒。    “別嚷嚷,你就是扯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br>    趙掌柜的同謝景衣異口同聲的說道,對視一眼,都一臉的滿足。    當黑羽衛最讓人舒坦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了。    那少年嘔吐了幾聲,吐出了一口血水,虛弱的說道,“這位娘子,你怕不是誤會了。我瞧你躺在地上睡著了,怕你著涼,想要將你喚醒。還來不及出聲,便被你打了。小子有些唐突,但絕不是壞……??!”    少年看著兩腿之間落下的匕首,尖叫出聲,臉色一下慘白起來。    謝景衣冷冷的蹲了下來,拍了拍少年的臉,“漆長琴,你往鼻孔里插蔥,裝什么象呢!巴掌大的東京城,你孤陋寡聞,不識得我,我卻是認識你的?!?/br>    漆長琴聽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震,面色立馬變了。    漆家人很多,漆尚書更加是兒孫滿堂,他漆長琴一直深居簡出,從未參加過宴會,認識他的人,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可眼前這個人,認識他。    “我沒有耐心,我的刀,比我更加沒有耐心,你已經見識過了?!?/br>    漆長琴看著面前的匕首,那匕首還在輕微地晃動著,像是一條危險的蛇,隨時就要撲過來,咬得他斷子絕孫。    漆長琴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不言語了。    等了半天,也不見謝景衣繼續問他,抬頭一看,發現她已經走到住持跟前了。    “大師看見了么?真和尚不在乎命根子,你這個假和尚,可不好說了。漆長琴是漆尚書的孫子,我都敢照殺不誤,何況你這個小嘍啰?!?/br>    住持串在繩子上,已經是瑟瑟發抖,謝景衣來勢兇猛,在場的只要腦子不壞,便能夠看出來,一言不合,眼前這幾個人,是真的要殺人的。    住持想著,悄悄的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謝景衣身后,像一個影子一樣的翟準。    他自問功夫不錯,可眼前這個人,比他高出太多。    “我倒是頭一回,見到點著迷香同合歡香的寶寺。送子觀音?送的是誰的子?”謝景衣說著,對著那老和尚又是一個耳光。    “虧得你還號稱佛門中人,禍害了多少婦孺?她們不過是想要求子而已,你們卻是黑了心肝,絕人生路。最讓人的惡心的,還將女子,當做那市集上的白菜一般,挑挑揀揀?!?/br>    “我進廟中之后,你拿了筆墨,叫我寫字,處處考校,是在做什么?怎么著,漆家莫不是有不臣之心,想要來個廟里選妃不成?”    “漆家有多大權勢,不用我說,你們都清楚。我今日既然敢來這山廟,便是吃定了漆家要完蛋了。漆少平已經被開封府下獄了,諸位大師可曾聽過?!?/br>    謝景衣說著,看了一眼翟準,翟準立馬拿出小刻刀,朝著那住持的喉嚨抹去。    “我什么都說……別……別殺我!”    那住持嚇了一跳,竟然身下一熱,嚇尿了。    趙掌柜同翟準胡亂捆人,一群大和尚被人疊人的捆在柱子上,若那些人還活著,遇到了這種事,定是要罵娘的。    可如今,屋子里靜悄悄的,那些被淋了滿頭的人,卻是一動也不動的。住持到這里,方才真的心悸起來。他若是不出聲,會想下面那十四個人一樣,死掉吧。    他不知道,漆家是不是像謝景衣所言一般,已經徹底完蛋了。    可就算漆尚書長了翅膀,他也沒有辦法立馬沖過來,救他下這尸山火海。    “我……原本……原本是水匪……在很多年前,被漆尚書所抓,那會兒他還不是尚書,是管漕運的官員。漆尚書放了我和我的兄弟們一條生路?!?/br>    “他給了我一大筆錢,叫我領著兩個心腹做和尚,所以才有了這個寒山寺。寒山君傳下來的藥,有兩種。一種紅色的,男子吃,吃了之后,十有八九,一次便能讓人有孕;”    “另外一種,是褐色的,女子吃,有的人吃了靈,有的人吃了不靈?!?/br>    謝景衣聽著,走到漆長琴跟前,甩了他一巴掌,“所以他就是吃了那種藥,來糟蹋好人家的娘子?漆家自己個也發現了吧,生出的子孫,沒有用的廢物越來越多!”    那住持還要說,漆長琴卻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嚷嚷起來,“對,沒有錯,我就是廢物,就像是那田間的牛羊一般,只用來給漆家傳宗接代的廢物!”    住持對他這副模樣見怪不怪,顯然不是頭一回見了。    謝景衣卻是若有所思起來,上輩子她一直在宮中,自然沒有人查到這個寒山寺來。是以她知曉的事情,其實并不多,全靠細心觀察以及大膽假設。    卻是被一一驗證了。    后族五大家之所以同氣連枝,乃是因為這五家人很早以前,便開始圈起來通婚。幾代下來,幾乎個個都是親戚。像漆少平的妻子,便是姓牛的。    興許一來是近親通婚的緣故,二來是因為富不過三代,虎父多養犬子;族中后代,要不就像后族齊氏的小娘子一般,生育艱難;要不就算是生了,真正有出息的人也很少。    那住持抖了抖,“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做這種惡事的??墒瞧嵘袝膸讉€孩子,都本事凡凡,讀書遠不及他。便……便開始了……”    “我就是在來的香客中,尋那些聰明又健康的婦人。有很多人本身是沒有病的,不能生子的原因有很多……我們就挑這種,漆尚書吃了紅色藥丸,然后趁著祈福的時候,把婦人迷暈了……”    “翌日一早,她們什么都不記得的……等生下孩子,若是有聰明的,便叫人拐了……”    住持說著,看向了抱著腦袋的漆長琴,略有些同情的說道,“我們這個廟小,來的人并不多,聰明的就更少。挑來挑去,就只有長琴這么一個聰明孩子……”    第459章 金山銀海    “雖然那藥丸,號稱是吃了吃了便能生。但也不一定的……被選中的那些,總會讓她們多來祈福幾次,但絕對不會超過三次?!?/br>    謝景衣聽著那老和尚,絮絮叨叨的說著,心中已經是驚訝萬分。    漆長琴從族譜上說,乃是漆尚書孫子,他父母在地方任上的時候,不幸離世。漆長琴在三歲的時候,方才被接回京城,由漆尚書親自撫養長大。    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不是漆尚書的孫子,而是兒子。    “祖父年紀大了,再生不出來了。我從小便識文斷字,一直想要要報答祖父,考個功名,成為漆家的頂梁柱??墒蔷退阄以僭趺绰斆?,他還是覺得不夠?!?/br>    “因為他覺得我頂天了能夠中進士。漆家根本就不需要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廢物。窮人需要科舉來做官,漆家子弟不用考進士,也能推官?!?/br>    “家中要我娶齊家的女兒為妻,祖父一直頂著不許。他說那邊的人,已經爛掉了,沒有得救了。漆家開枝散葉,生出像柴祐琛那樣,一個人便能夠撐起一個家族的絕世天才的重任,便交給我了?!?/br>    “我才不到二十歲啊,我也想去花樓里喝酒聽曲,去同朋友一道兒在茶樓里吹牛吃蠶豆;誰都說女人好,可我瞧著都心中直犯惡心……”    “可是我不行,我只能夠跟著我的祖父,為了做清官,故意住在家徒四壁的破屋子里,睡著硬床板兒,吃著咸菜,連塊rou都不多夾;我像是青樓里的小倌,來這里接客……”    漆長琴說著,嘔吐起來。    他吐了一會兒,又抱著頭捶了起來,“太惡心了太惡心,怎么不去死呢,都死光了,就好了!那是我的祖父,不對,是我爹,我不能殺夫,太惡心了,怎么不去死呢……”    謝景衣看著那邊已經被她掐滅,留著作證的香,又看了看漆長琴,原來如此。    難怪除了迷香外,還有合歡香。    若是漆長琴自己個樂意,把人迷暈了便是,何須多此一舉呢!    趙掌柜聽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是挺惡心的!我滴個娘啊,你們這些富貴人家,也太能想了吧!有錢有勢,干嘛不娶個十個八個的,聰明的,強壯的,想要什么樣的沒有啊,非得這么禍害別人,太惡心了!”    漆長琴不斷地甩著頭,顯然有些神志不清,而那住持,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嗯,為什么呢?”    謝景衣驚訝的看向了翟準,他向來不喜歡插話的。    “因為漆尚書自知漆家另外那一邊的人,已經爛泥扶不上墻了,富不過三代,遲早要完蛋。就像門口的那棵梅花樹,有一半已經斷了,他想要另外一半,發出新芽來?!?/br>    再讓漆長琴聯姻,聯的也是后族五大家的人。即便不是,就算漆長琴再厲害,也不可能娶個數百個聰明人,生出最聰明的子孫。    漆尚書是想著吃著后族的紅利,同時又給漆家留下下一條崛起的備用之路??!    想得倒是挺美!    翟準頓時沒有了興致,“門口的半棵梅花樹?已經被我一掌打倒了,還發什么芽,很快就爛掉了?!?/br>    謝景衣笑出了聲,“倒也是。阿準太厲害了!”    翟準耳根子一紅,把頭別到一邊去了,謝三又在占他便宜了,他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說話像阿娘哄孩子一樣!    這邊對翟準笑了,那邊謝景衣又瞪向了老和尚,老和尚一個激靈,張了張嘴。    “漆老賊把錢藏在這廟里了?”    老和尚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    謝景衣拍了拍手,“你這和尚,還挺貪心。到底是什么,給你了你自信,覺得自己個能吞掉我瞧上的銀子?!?/br>    謝景衣說著,徑直的朝著那尊像走了過去。    這尊像委實看上去有些面善,她仔細的瞧了瞧,突然想了起來,這不就同漆家那個尊藏賬冊的佛像,一模一樣的么?    雖然衣衫不同,裝扮不同,神情也不同,可那張臉,卻是一模一樣的。    謝景衣想著,正要上前撥弄機關,卻被翟準搶先了一步。    翟準的手法很快,讓人瞧得眼花繚亂的,簡直就是把謝景衣的動作完全復刻了一遍。    只聽得咔嚓一聲,同翟家老宅一樣,那像的肚子處,出現了一個大洞。    翟準抬起了下巴,驕傲的看了謝景衣一眼。    謝景衣哈哈一笑,拍了拍翟準的肩膀,“阿準可真厲害!回去獎勵你一個凍梨!”    翟準臉一黑,他果然沒有想錯,謝景衣就是在占他便宜!    虧得他像是一個搖著尾巴邀功的小狗子一樣,這樣一想,翟準啪的一下,打了一下自己開機關的手,不聽使喚!    老宅的洞里放著賬冊,可這里,卻放著一大串鑰匙。    謝景衣將那鑰匙拿起,便聽得咯噔一聲,適才還在嗷嗷亂叫的漆長琴,一下子便不見了。    而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洞。    謝景衣有些囧,這人可真是個倒霉蛋子,這么大一個佛堂,他坐哪里不好,非坐在坑上。    “胖子,你先下去?!?/br>    翟準轉了轉手中的刀,看向了趙掌柜的。    趙掌柜的呸了一口,“有我在,怎么會讓三爺打前路,你這個人,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br>    他說著,提著燈籠毫不猶豫的走了下去,這一下去,立馬嚎叫了起來,“我滴個娘啊,你們開下來啊,發財了??!簡直比老子還富有??!”    謝景衣眼眶一紅,“你快上來,不要再喊了,再喊我怕我把持不住,全吞了!”    當然了,她嘴上說著,其實跑得比兔子還快,雖然早有準備,但看到真實的金山銀海,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整個廟底下,怕不都是空的,這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跑馬場,隨處可見一堆堆的金子銀子,還有一些已經上了鎖的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