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
黃府尹正了正身子,拱了拱手,“只要有線索,定是要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br> 謝景衣輕笑出聲,“對吧??扇绻俏?,就不會。我只要漆少平伏法,至于他是因為柳夢庭被處死的,還是因為張夢庭被處死的,我并不在乎?!?/br> 甚至于,若是在是沒有辦法了,她可以直接弄死丫的,這是開封府府尹,想都不會想的事。 “剛剛大人也聽見了,柳夢庭問我,為什么不幫她母親洗清身上的污點呢?明明是可以順手為之的事情,我卻沒有?!?/br> “謝三一直很敬佩大人,是真正的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的好官。天寒地凍的,大人還請回罷,那柳夢庭兄妹,還眼巴巴的等著大人來保護呢?!?/br> 謝景衣說著,語調輕快了幾分,“以后謝三,還少不了麻煩大人?!?/br> 黃府尹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又如何不明白謝景衣的話中之話,嘆著氣搖著頭走了,“有了柴夫人,老夫倒是不擔心,沒有功績?!?/br> 謝景衣翻身上了馬,輕輕的摸了摸馬頭,歡快的朝著鬼街奔去。 方一進門,便見趙掌柜的,一手拿著一把艾草,一手拿著火折子,裂開嘴對著她笑,“早上就想給你熏熏了,可沒有來得及?!?/br> 他說著,二話不說,點燃了那把艾草,像跳大神一般,圍著謝景衣團團轉,嘴中還念念有詞,“妖魔鬼怪退散,妖魔鬼怪退散……無量天尊……急急如律令……疾風斬!” 謝景衣眼皮子一翻,“鍋子?!?/br> 趙掌柜的一聽,將艾草往一邊的銅盆子里一扔,擼了擼袖子,“別提了,那日你們說去了青萍鎮,便回來吃我的鍋子,結果吃到牢里去了。害得我一個人吃了一鍋,怕不是又要胖回去了?!?/br> 謝景衣上下打量了一下趙掌柜的,“還別說,真的胖了些,慧知又有事干了?;壑駜簜€沒有來?” 趙掌柜的搖了搖頭,一邊說著,一邊又端出來了早就準備好的鍋子,“沒有,之前咱們準備的那個人,還用不用?” 他非常精于此道,拿了個大紅漆盤,上頭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香料蘸料。 謝景衣不是頭一回吃了,輕車熟路的自己個端了來,二人誰也沒有覺得,這半上午的就大口吃rou,有何不對。 “用,怎么不用?咱們不出面了,叫那人自己去開封府告,黃府尹自然會為他做主。君子報仇,過夜都嫌晚,漆少平必死?!?/br> 謝景衣說著,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漆家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下一步,叫他靠山山倒。一個家族怎么才能一夜覆滅?” 趙掌柜的樂了,“誅九族大罪!” 謝景衣豎起了大拇指,“老趙是我知音。擒賊先擒王,先讓漆家自亂陣腳,就先得拉漆家家主戶部尚書下馬?!?/br> 原本大陳開國之后,六部形同虛設,官家的錢袋子由三司使掌管,可后族五大家,實在是囂張。在小皇帝初初登基之時,硬生生的去了三司使這個官職。 大陳的國庫,交到了戶部漆尚書手中。 趙掌柜的夾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遲疑了片刻,又放了下來,“說起來,我認識漆尚書,他風評頗佳?!?/br> 謝景衣驚訝的看了過去,“何事之事?” 趙掌柜拍了拍肚子,“那會兒我還胖著呢,常年待在紙鋪子里,他是老主顧,每次來,都買最便宜的紙。還常常讓我給他留一些泛黃的舊紙?!?/br> “穿著布衣,頭發發白,摳摳搜搜的,一個大子兒的價都要講。起初我還以為就是一般的窮書生,后來早上去遛狗,尋了個攤子吃陽春面,倒是又碰到了他?!?/br> “他是那里的老主顧了,嗯,總是吃素面,也不臥蛋,更別提加rou了。不像我,吃碗面恨不得半碗是rou半碗是面。還是那攤主,叫他漆尚書,我才曉得的?!?/br> “那老頭子,也牽著一條狗,那狗一瘸一拐的,還真不像是個貴族。我瞧著那面攤攤主,給他加了一勺rou湯,還問來著。那攤主說,以前他母親病了,沒有錢買藥,還是漆尚書幫他的呢?!?/br> 謝景衣明白趙掌柜是什么意思,舀了一勺湯,喝了一口。這鍋子里的湯底,乃是用羊骨熬的,十分的鮮美。 “所以,你覺得他是好人?!?/br> 趙掌柜的搖了搖頭,“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畢竟謝老三你白天施粥,夜里還捅人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夜里也沒有躺他家床底下,不敢打包票,說他是個好人?!?/br> “是個怪人,倒是真的!對吧,簡直難以理喻,人活一輩子,若是不是吃吃喝喝,不穿綾羅綢緞,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還要那么些錢財,有何作用?” “叫我不吃rou還不如叫我去死!” 謝景衣拿帕子擦了擦嘴,“沒有錯,天底下哪里真圣人?!?/br> 上輩子的時候,他們得了那些賬冊,憑借那個,抽絲剝繭層層追查,的確是幾乎將漆家全族一網打盡。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可也正是一條一條的查賬,查出了一個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漆尚書。 第455章 怪人怪事 那漆尚書甚至連漆家祖宅都不住,單獨在陳宮附近,辟了個小院,由孫兒漆長琴一人伺候。 漆家全族被查,其罪罄竹難書。漆尚書領著漆長琴長跪陳宮前,自摘魚袋,除官服,認那教養不力之罪,愿與不肖子孫共罰。 卻因為清清白白,得了那萬民書,全身而退。 一時之間,爭議不止,牽扯出了好些麻煩事兒,到了最后,那賬冊上還有好些錢,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沒有一個人,能夠從她手中摳走一個大子兒。 漆家的錢,都是國庫的錢,是官家的錢。 謝景衣瞇了瞇眼睛,“打個賭么?” 趙掌柜來了精神,對著手哈了哈氣,搓了搓,就差吐口唾沫。 謝景衣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你當這樣,就能有個好手氣!我瞅著怕是染了口氣!你一會兒,可別拿這手去取輸的銀子!” “還沒有賭呢,你就知道我會輸?賭什么?” 謝景衣裂開嘴,“賭我三日之內,查出這漆老賊是個假善人!” 趙掌柜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老規矩,一百金……那是不可能的!你那次不是速戰速決的,何須三日?吃我的rou,喝我的湯,竟然還想騙走胖爺的一百金!” 謝景衣癟了癟嘴,有些失望,“關小哥若是在就好了?!?/br> 趙掌柜的伸出了三根手指頭,“贏了分我三成,下次同關小哥賭,我給你做托?!?/br> 謝景衣嘿嘿一笑,“成交!” 兩人吃干凈了一鍋子rou,方才出了門。 雪還沒有落,街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如今正是用午食的時候。 謝景衣咬了一口面,好奇的看向了攤主,“大叔你這想法倒是獨特,將那積雪壘成了墻,跟個屋子似的,倒是暖和。我瞅著這些日下大雪,都沒有幾個人出攤,你怎么不在家躲躲雪?!?/br> 攤主是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他憨厚的笑了笑,“我家中老母親癱瘓在床,藥錢全指望著我這個小本營生,總歸是要養家糊口的。你也說了,旁的人不出攤,我出了,那不客人就多了么?” 另外一位吃面的老客笑了起來,“嘿,對著小娘子還不好意思了。先前我問你,你可不是這般說的,你不是說,漆尚書經常要來吃面,你若是撤了攤子,他該吃不著帶rou湯的面了?!?/br> 那老客說著,對著謝景衣說道,“那rou湯面可香了呢,他專門用一個單獨的小罐子熬著,我們給多少錢,都舍不得給我們舀上一口的!不曉得的,還以為那里頭是唐僧rou呢!” 攤主漲紅了臉,“就是普通的rou湯,漆尚書口味清淡,不喜油葷,我特意去了油的。若給你吃,你還要嫌棄不夠肥呢!” 那老客顯然也是頭一回聽他解釋,恍然大悟,“那可不,誰吃rou,還不是貪圖那口油花花喲?!?/br> 謝景衣聽得津津有味,眼眸閃動,“漆尚書,可是戶部尚書?可當官的有錢的不是住在城東頭么,怎么會來這里吃面,怕不是你吹的吧?” 攤主頓時不悅起來,“我可沒有吹牛,漆尚書經常來看看我們這些尋常百姓,有沒有飯吃,有沒有衣穿。有時候待得晚了,就在附近的寒山寺住,我夜里還給他送給面呢?!?/br> “漆大人是個好人,可同那些壞官不同?!?/br> 趙掌柜的眼見著攤主要攆人了,拱了拱手,“我這侄女,剛從外地來京城,口沒遮攔的,咱們京城的百姓,誰不知道漆大人是個頂頂好官??!” “她路過青萍鎮,聽說了那漆少平的事,這不就誤會漆大人了?!?/br> 一聽到漆少平三個字,攤主xiele氣,“漆大人這么好的人,怎么會有這樣的不孝子孫。大人該多難過??!說不定,說不定,是搞錯了?” 趙掌柜的不再接茬,快速的付了錢,拽起了謝景衣,“你這娃子,不會說話,不要亂說,若是被人打了,叔父可護不住你!” 兩人說著演著,上了馬車,“去寒山寺?!?/br> 翟準縮了縮脖子,“不是,為什么你們先吃了鍋子,還要吃面,而我只能坐在這里餓著啃干糧?” 謝景衣驚訝的看向了他,一副你蠢么? 她指了指趙掌柜的,“看到這張臉了么?你覺得別人相信這么好看的臉,能有你這樣的侄子?” 翟準哼了一聲,“我可以同你扮夫妻?!?/br> 謝景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這眼睛敞亮得很,還沒有瞎??!你不在意,可我還是在意,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哎呀,一朵鮮花……” 翟準黑了臉,“停!打??!” 謝景衣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連這點都受不了,怎么當光榮而又偉大的我的車夫?去寒山寺?!?/br> 翟準搓了搓手,扭頭看了看被謝景衣拍過的地方,鼓起腮幫子,不情愿的拿了韁繩。 還未走,就感覺一個熱乎乎的紙包扔了出來,他伸手一接,差點兒沒有燙死。 “熱餅子,夾了好些rou,特意給你帶的?!?/br> 翟準耳根子一紅,一只手拿起韁繩,一只手拿著guntang的餅子,朝著寒山寺行去。 嘴硬心軟!口是心非!翟準咬著餅子,勾了勾嘴角。 寒山寺離這里不遠,翟準的餅子都沒有吃完,便到了。 “走吧,咱們進去瞅瞅?!壁w掌柜的率先下了馬車,拿出一把扇子,故作風流的搖了搖。 說是寒山寺,但跟山并沒有什么關系,這四周的地,簡直比謝景衣曾經的胸膛還平坦。 山廟雖小,但是香客卻很多。謝景衣拽了拽抬腳就要進去的趙掌柜的,“你沒有發現不對勁么?來的香客,多半是女子,而且八成是孕婦?!?/br> 東京城下了這么久的雪,路又濕又滑的,一下子見了這么多大肚子,簡直令人發憷。 趙掌柜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嘿,可算是找到一個,你不知道的事了!你真沒有聽過寒山寺么?這里的寒山君,送子可靈驗了!好些人,都來這里求子的?!?/br> 這個謝景衣還真不知道,畢竟她上輩子沒有嫁人,這輩子壓根兒沒有打算生孩子,拜的哪門子送子觀音。 “不是,漆尚書為何要住在送子觀音廟里?” 第456章 廟中蹊蹺 趙掌柜的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謝景衣雖然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但看他一臉猥瑣的樣子,便知曉他在想什么不要臉的事! “老頭子都多大年紀了,還整這個,也不怕斷了!” 趙掌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看著謝景衣的背影,忍不住縮了縮腿。 “什么斷了?”趙掌柜突然覺得耳邊一癢,嚇了跳出去了好大一步,“你這個化生子,怎么像個鬼一樣,突然湊到我耳邊說話,嚇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