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謝景衣的父親謝保林是新法的積極推行者,關慧知的父親乃是封疆大吏,家族更是掌握著禁衛軍的肱骨之臣。 見關慧知一頭霧水,柴祐琛又搖了搖,對著謝景衣說道,“你想幾日出去?” 謝景衣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三天,那事兒你辦好了么?” 柴祐琛點了點頭,“妥了,那過兩天我來接你?!?/br> 他說著,頓了頓,“會不會太早了一些?時機尚未成熟?!?/br> “不成熟,那就讓它成熟。從來沒有人,把我謝景衣踩在腳下,她還能夠不進土里的。本想穩穩妥妥,可有的人,非要來招惹我,那就別怪我了?!?/br> 柴祐琛面無表情的站起了身,將謝景衣沒吃完的食物,全都裝進了食盒里,只留下了幾個油紙包,“那我先走了?!?/br> 謝景衣立馬蹦跶了起來,“不是,你這個人,我還沒有吃完呢!” 柴祐琛哼了一聲,“陰溝里翻了船的人,還想吃飽飯?” 他說著,提著食盒大搖大擺的走了。 謝景衣氣了個倒仰,“天下竟然有這般狼心狗肺之人,要不就不要拿rou來啊,拿了rou來沒有讓我吃夠又拿走是幾個意思?殺人就殺人,為什么要凌遲處死!” 一旁的關慧知回過神來,難以言喻的看著謝景衣,“你已經吃得空盤子了……柴二這么不好,要不你把他休了?” 謝景衣沒好氣的往那個孝衣鋪著的床榻上一躺,“要休也得等他把我們撈出去了再休,不是么?” 關慧知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話。 罷了,她摻和個什么勁兒,一對奇葩! 說話間,門口又響起了腳步聲。 關慧知抬眼看過去,莫不是柴祐琛去而復返了? “謝景衣,大人有令,不能把你同郡主關一塊兒。你出來跟我走?!?/br> 關慧知立馬警惕的站了起身,擋在了謝景衣前頭,“我跟你說,謝三哪里都不去,你是那根蔥,是不是想害她?” 獄卒搖了搖手中的一大串鑰匙,“小人也不過是按照上頭的意思辦罷了,還請郡主不要讓小的為難?!?/br> 謝景衣心中一暖,將關慧知撥開了,“無妨,黃府尹為人正直,不會害我的?!?/br> 關慧知頓時著急了,一把拽住了謝景衣的袖子,“正直個屁,他要是正直,干嘛抓我們這種清白之人!” 謝景衣拍了拍關慧知的手臂,打了個呵欠,“那個床就留給你了,左右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罷了。沒事沒事。走吧?!?/br> 直到謝景衣跟著獄卒走遠了,關慧知才猛撲到了牢門前,嚷嚷道,“謝三,你個瘋婆子!” 牢里頭空蕩蕩的,她的聲音混了回響,嗡嗡嗡的,瘋婆子……婆子……子! …… 黃府尹嘆了口氣,將手伸進銅盆子里,舀了一捧水,抹了一把胡子。 “你怕不是瘋了,一大清早起來洗胡子,這種天氣,怕不是一會兒,胡子都要結成冰坨子了。用手一碰,那能整個掉了。我家那旮沓,一到冬天,好幾個凍掉胡子的!” 黃府尹下巴紅紅,“我用的燙水!” 他說著,又伸出手來,擼了一把耳邊的頭發。 黃夫人拿著帕子過來擦,一邊擦一邊驚奇的說道,“夫君昨兒個夜里是做了什么,這頭發胡子,怎么都炸了呢!一根根的都豎起來了?!?/br> “莫不是開封府最近有什么千古奇冤?” 黃府尹眼睛有些濕潤,“旁人能有什么千古奇冤,倒是你夫君我,今兒個要被人連環毆打,那才叫千古奇冤!” 黃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急如焚,“你可是朝廷命官,怎么會有人毆打你?” 黃府尹嘆了口氣,搶過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胡子,又擼了擼頭發,戴上了帽兒,“時辰不早了,我急著要去升堂,有什么事情,待回來再說?!?/br> 他說著,撐起了紙傘,快步的走了出門去。 他今兒個要審那個奇奇怪怪的謝三娘子,要被京城第一毒嘴柴御史懟,可不要炸毛? 黃夫人沒追上,急吼吼的尋了管家來,“今兒個發生了何事?大官人急急忙忙的去審什么案子?” 管家一拍手一跺腳,“夫人,你不曉得??!出了大事了!齊國公府的小公爺新娶的那個謝三娘子,膽大包天,送了有毒的米給災民吃,毒死了三十余人……壽高郡主為了幫她脫罪,一拳打死了宋衙內??!” “因為這事兒都翻天了!” 黃夫人覺得腦袋有些暈,“毒死三十余人?那謝三娘子家中的米是多得吃不完嗎?為何要給人毒米吃?” 第434章 雙劍合璧(一) 黃府尹啪的一聲拍響了驚堂木。 雖然風雪依舊未停,但來這里聽審的人,卻是比晴日的時候,多了許多。不少披麻戴孝的人,擠成一團,分不清楚是雪,還是人。 謝景衣放眼看去,李金香那擔憂的臉直入眼簾。青萍鎮來了不少人。 謝景衣并未多做停留,便看向了黃府尹。 今日先審的,乃是關慧知一拳打死宋騫的案子。 “仵作,你說宋騫是如何死的?” 這仵作并非是張仵作,看上去有些面生,“宋騫乃是被人一拳擊塌肋骨,骨刺入腹臟,失血過多而亡。兇手武藝高強,力大無窮,且傷是新傷,并非是舊傷?!?/br> “拳頭很小,除非特殊情況,兇手應該是女子無疑。死者身前,有被人審訊過的痕跡?!?/br> 黃府尹并未多做評價,又看向了宋騫的妻子,“宋張氏,宋騫生前,可有仇家?” 張氏搖了搖頭,“大人,我家夫君膽子小,平日里連高聲說話都不敢,怎么可能會有仇家?我們兩家都是書香門第,五服之內無一人會武功,又怎么會惹到這么厲害的仇家?” “大人,我家夫君真的是一個好人啊,他除了貪財一些,從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次去青萍鎮賑災,他特別的高興,說是行善積德的好事情?!?/br> “后來……后來出了那樣的事情,夫君原本根本沒有想要隱瞞,準備來京城求援??删驮诋斎?,京城里頭來了人……” 黃府尹皺了皺眉頭,“來的是什么人?” 張氏又搖了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從來不管這些,來的人我也不認識。夫君在書房里見過那人之后,回來又哭又笑,大喊傷天害理,傷天害理??!” “然后就叫我把我的嫁妝銀子全都拿出來,分給那些被毒死的人,還去京城請了神醫,封了青萍鎮。大人,我家夫君真的是聽令行事??!”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命令中含了刀子,叫我夫君隱瞞真相,是為了殺了他,然后把毒死人的事情,全部都栽到他的頭上??!” 張氏說著,朝著謝景衣和關慧知沖了過去,“你們兩個小娘子,生得白白凈凈的,怎么長了一個黑心肝??!” 謝景衣淡淡的看了張氏一眼,對著黃府尹拱了拱手,“大人,宋夫人口口聲聲說我們二人是兇手,可不管怎么著,總要容我們辯解一二吧?” “我有一些話,想問這位仵作,還有宋夫人,可否?” 黃府尹點了點頭,反正他不點,謝景衣也會照問。 “這位仵作大人,敢問你把宋騫開膛破肚,看到他的肋骨刺穿了腹臟了嗎?”謝景衣冷冷地說道。 那仵作臉色一變,“沒有?!?/br> 張氏一聽,像是瘋了一樣撲了過來,“你瘋了嗎?我家夫君都已經亡故了,你這個黑心肝的人,竟然還想把他開膛破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能如此?” 謝景衣并不理會于她,又盯著仵作問道,“你并沒有看到,憑什么說死因是這個呢?我知道,你們開封府,但凡愿意剖尸檢查的,都是張仵作來做。而今日換了你,你定是沒有做的?!?/br> “小人自有判斷的辦法,宋騫的身上,除了胸口處的傷之外,并沒有其他的致命傷,他七竅流血,腹部鼓脹,乃是因為肚中全是血水,這是扎到了內腑的結果?!?/br> “在他吐出的血水當中,以銀針刺探,并沒有中毒的跡象。我特意尋宋騫的郎中問過,他年紀輕輕,身體康健,并沒有什么特殊的疾病?!?/br> 謝景衣笑了笑。 仵作的臉黑了幾分,“你笑什么?我自問并沒有任何出錯的地方。死者為大,親屬不愿意驗看,乃是人之常情。我們大陳的案子中,剖開詳查的,十不足一,有何不妥?” 謝景衣搖了搖頭,“并沒有什么不妥當的?!?/br> “但是呢,在宋騫的這個案子上,就不妥當。黃府尹到了門口,卻是沒有立即進來,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你們記錄了當時現場的情況?!?/br> “院子里擺滿了大箱籠,里頭全都是一箱又一箱的銀錠子,圍成一個圈兒。雪一直下,舊的腳印會被覆蓋,新的腳印同舊的腳印,深淺會有不同?!?/br> “當時院子里,只有三個人的新腳印,宋騫的,我的,還有關慧知的?!?/br> 黃府尹點了點頭,沒有錯,這是證明關慧知才是兇手的另外一個有力佐證。 “宋騫的腳印非常多,他圍著那堆銀子一直在轉圈兒,其中,在一個箱子面前,特別多。大人可把當時勘察的記錄拿出來看,是不是宋騫的腳印,前腳印比后腳印要深得多?” “還有,那些銀子也貼了封條了吧?請大人把他停留得最久的那個箱子打開,仔細的檢查一下里頭的銀子,其中有一錠上頭,有很深的牙印?!?/br> 黃府尹皺了皺眉頭,看向了師爺。 師爺拿出卷宗,仔細核對了,站起身來,“沒錯,的確是前腳印比后腳印深很多,至于牙印……因為當場的銀子太多……還沒有來得及查看?!?/br>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你們可知曉,為何前腳印比后腳印深很多么?那是因為,當時宋騫已經身負重傷,他疼得要命,卻不能表現出來,于是只能夠拼命的以腳指頭勾地,十分的用力?!?/br> “那錠銀子,請你們仔細查看,不要用帕子擦拭。我同關慧知親眼瞧見,宋騫用牙咬了那錠銀子。不管你們信不信,拳頭不是關慧知打的。宋騫也不是被人拳打而死的?!?/br> 仵作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嘲諷的笑了出聲,“你想說他中毒身亡?那是什么?那是銀錠子,若是有毒,可是會變黑的!” 謝景衣笑了,“并不是所有的毒都會這樣。只有砒霜一類的毒,銀遇了方才會變黑。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有很多奇毒。只是因為尋常百姓,除了摘一些毒果子之外,最容易弄到的毒,便是藥店里的砒霜了?!?/br> 仵作哼了一聲,“既然驗不出來,那又怎么證明你說的,那銀錠子上有毒,宋騫咬了銀子之后,毒發身亡呢?” 第435章 雙劍合璧(二) 謝景衣輕笑出聲,那笑聲仿佛帶著一種南地特有的調調,溫柔又悅耳,可在這公堂之上,聽到了仵作的耳朵里,卻違和極了。 像是兇手拿著血淋淋的刀,站在尸體面前,云淡風輕地再說,“啊,您用過朝食了嗎?” 那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您不是說宋騫是被人打死的么?這銀錠子沒有毒,對吧?那不如,您來嘗嘗,看會不會毒死人呢?當然了,按照您說的,這銀子是清白的,我也不算是害命了?!?/br> 仵作臉色一變,憤怒的想要說什么。 謝景衣忙又擺了擺手,“開玩笑罷了,人命貴重,豈能如此?不過也有很簡單的辦法,您將這銀子用水煮一煮,然后等它涼了,把魚放進去,看那魚會不會死,不就知曉了么?” “阿彌陀佛,真是罪孽了?!?/br> 仵作看向了黃府尹,黃府尹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有人拿了煮酒的小爐來,將那銀子放到鍋子里煮了起來。 圍觀的人都好奇的伸長了胳膊,在公堂上煮銀子,可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