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雖然你可能并不想知道,但我還是大發慈悲的告訴你,誰叫我如此善良呢!我覺得你可以拿個板兒,到象棚去說書,這故事的名字叫:在我的孫子考中狀元前,請賣兒賣女,還我借給你一根繡花針的恩!” 謝景衣說著,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覺得怎么樣?” 文舉人已經是勃然大怒,抬手就朝著謝景衣打過來。 那手還在半空中,便被謝保林給抓住了,“怎么著,打了我侄女不說,還想在我家,當著我的面,打我女兒?你要敢挨她一根頭發,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那邊之前還在憋笑的謝景澤,已經提著凳子,站在一旁等著了。 文舉人掙扎了片刻,將手放了下來,“莫欺少年窮!” 謝景衣笑了出聲,“不好意思,我比你年紀小。謝玉嬌,麻煩你搞快點,再不快點,我還要管你晚食啦!” 謝玉嬌神情復雜的看著謝景衣,她確信,謝景衣對她手下留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退了一步,寫和離書吧。我要和離,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去開封府告官,就是撕到官家面前去,我也要和離?!?/br> “你兒子做了什么齷齪事,你自己個心里清楚。若是不和離,那我便把這些全都抖出去,讓他顏面無存。名聲壞了,還怎么科舉?” “我無所謂,我有嫁妝,一輩子吃喝不愁,你們愛怎么著,就怎么著!” 比起之前的歇斯底里,謝玉嬌明顯因為永平侯的話,有底氣多了。 文夫人咬了咬嘴唇,陰沉著臉,看了一眼兒子,將心一橫,說道:“既然是你提出要和離的,那么,總不能就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吧?” 謝玉嬌一愣,沒有想到文夫人竟然會如此厚顏無恥,還想要提要求,貪圖她的嫁妝! 她想著,想要尋謝景衣。 不想謝景衣已經坐到了永平侯身邊,兩人竟然旁若無人的對起弈來。 謝玉嬌一梗,跺了跺腳,“我的嫁妝,我必須帶走。至于我娘買的宅子,放在你們名下充場面的,我都不要了,就當是喂了狗!” “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在你家門前吊死!” 文老夫人還要說話,被文舉人攔住了,“阿娘,玉嬌要和離,就和離罷!永平侯府門檻高,瞧不上我們,我們又何必,一直貼著不放。莫欺少年窮,總有一日,今日之辱,我定要找回?!?/br> 謝景衣看了他一眼,懶得理會。 當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玉嬌怕夜長夢多,立馬讓人拿了筆墨來,二人一道兒寫了和離書。 文舉人高昂著頭,一臉悲愴的甩著袖子離去了。 謝玉嬌瞅著他遠去的背影,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阿娘,我疼,我哪里都疼?!?/br> 張氏這才回過神來,跑過去抱住了謝玉嬌,也跟著哭了起來,“我的兒??!” 謝景衣攙扶起了永平侯,悄悄地從一旁離開了,其他人見他們走了,也覺得無趣,一個接一個的走了。 “敗家子敗家子,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還分產業給那狗賊。氣死我了!你怎么不說!”永平侯跺了跺拐杖。 謝景衣挑了挑眉,看了看他的腳,“我為什么要說?敗的又不是我的錢,拿回來了也不會分一個大子兒給我。倒是你,這孽不是你造么?怎么著,從狗嘴里把你剩的一點良心摳回來了?” 永平侯哼了一聲,“得了吧。我要說的話,你不是都替我說了么?三囡肖我,連沒有心這一點,都跟阿爺一模一樣呢!” “那姓文的得寸進尺,像個蒼蠅一樣在我面前亂晃,煩死了!都是廢物,一點事情都做不好!” 謝景衣哦了一聲,“我可是整個東京城最善良的人。年紀大了,心軟眼花了,也能理解。也挺好的,日后就少一個人罵你了!” “呵呵”,永平侯笑了出聲,“得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好了傷疤忘了疼,總歸還有罵我的時候。姓文的投了不該投的人,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了。這坨屎,還是早點甩掉的好?!?/br> 謝景衣一愣,她就知道,永平侯哪里有那么好心。 “謝玉嬌鬧騰,也是你安排的?” “她要有這演技,還能吃這虧?” “也是!” “你家今日喜宴上的那個鹵豬蹄子不錯,給阿爺抬一筐去!” “一筐?”謝景衣指了指永平侯的腳,“吃哪里補哪里,你以為吃一筐,人腳就能變豬蹄不成!造孽啊,一筐得砍多少豬?!?/br> 永平侯抬眼看了謝景衣頭頂上的簪子,“你這個沒良心的,老夫那根簪子,能買多少豬!” 謝景衣眼皮子都沒有抬,“沒良心這一點,不是傳的您的么?” 第349章 步子太大 永平侯輕輕一笑,“你怎么不問,當初玉嬌坑你們進京,想要你大jiejie嫁過去,我為何不出手阻攔?” 謝景衣神色淡了幾分,“左右不是您嫁過去,后代子孫活得好也好,壞也罷,關您屁事!” 永平侯笑容一收,“可不是么?過得好與不好,一靠天命,二靠自身,兩者皆無,與人何怨?謝玉嬌若是自己個有腦子早早的絕了這親,我也不會說個不字?!?/br> 永平侯說著,拍了拍謝景衣的手背,“我這是給你做個表率;你不是肖我么?下一回遇到你那個不爭氣的大jiejie的事,記得有樣學樣!” 謝景衣腳步一頓,將往前走的永平侯又拽了回來,“你想惹我?” 永平侯笑而不語。 謝景衣哼了一聲,扶著永平侯朝著門口走去,今日之事已了,他也該回去了。 待扶著永平侯上了馬車,謝景衣正要走。 又聽到永平侯淡淡的說道,“當斷則斷,不然必受其亂。你好自為之。阿爺送你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世間,沒有什么比人更難改變的了?!?/br> “便是再活一輩子,厲害的還是厲害的,蠢的還是蠢的?!?/br> 謝景衣心中一驚,再看過去的時候,永平侯府的車夫已經揚起了鞭子,朝著巷子口走去。 再活一輩子? 謝景衣心中敲著邊鼓,回過頭去,便瞧見柴祐琛靠在桃樹下,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桃兒樹上蟲多,你這般靠著,也不怕落蟲子下來”,謝景衣說著,朝著他走去,“怎地沒有回國公府去?你阿爹難得回來一趟?!?/br> 柴祐琛搖了搖頭,“這邊事一了,直接便走了。我送了人,又回來看你?!?/br> 他說著,伸出手來,牽住了謝景衣的手腕,朝著他家門前走去,謝景衣一愣,“做什么?我家中還有客人,我要送客呢!” “有公事尋你?!辈竦v琛輕輕的說道。 謝景衣放棄了掙扎,跟著他進了府,一路行到書房去。 兩人大婚在即,這府中正在修整,柴祐琛買了這宅院,因為府中人少,也未大肆修整過。等到要娶謝景衣了,方才覺得這院子哪哪都不合適起來。 他想有個小池塘,謝三來自江南水鄉,等到了夏日,他們可以在池塘泛舟,摘蓮蓬吃,可以荷葉遮面,躺在小船上午睡; 他想在一角種滿梅花,等到了冬日,謝三在窗邊畫梅,他在雪地里舞劍;若是覺著冷了,便進屋里煮一壺美酒,豈不是快哉? 他想給青厥修一個專門屬于它的住所,不是那種粗糙的木頭胡亂搭建的馬廄。而是請了好木匠來,認認真真的專門的為他搭屋子。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應該把另外一邊的院子也買下來,畢竟他剛剛聽聞,謝景衣打算生十個兒子。雖然他很討厭小孩子,一想到有十張嘴嘰嘰喳喳的插在他同謝景衣中間說話,他就腦仁子疼。 可若是謝景衣想生,他也不是不可以勉強忍受。最后他覺得自己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把隔壁的宅院買下來,然后打通了,讓十個孩子都住到那頭去。 “你在想什么?什么神色如此古怪?”謝景衣實在是忍不住了,好奇的問道。 柴祐琛啊了一聲,下意識的問道,“你想生十個兒子?” 謝景衣差點兒沒有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別啊,我就是信口胡謅的,為了懟那不要臉的一家子人呢!別說十個了,就是一個我都不想生?!?/br> 柴祐琛松了一口氣,“那隔壁的宅院就不買了?!?/br> 謝景衣無語的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鑰匙串兒,“你不是說家業都給我管著么?你哪里的錢財買隔壁的宅院?就咱們兩個人,住這么大宅子還不夠,怎么著,柴御史還打算整個金屋藏嬌?” “沒有,真的一個大子兒都沒有了,日后上樊樓,都只能記在娘子賬上了?!?/br> 謝景衣瞧著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行啊,柴御史以后就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了?!?/br> 她說著,進了柴祐琛的書房,“不是說尋我有公事么?什么事?現在役法情況還不錯,兩黨也算相安無事,難得的安寧。翟老賊都專心瞧病去了,也沒有給我新的活計?!?/br> 柴祐琛點了點頭,“不是役法之事。而是關于太學?!?/br> 謝景衣一愣,“太學有什么事?” 她說著,掐指算了算,“太學改制就開始了么?我記得上輩子,倒是沒有這么快的?!?/br> 這事關科舉的改革,同一般的可不一樣,同每一個士族都息息相關,沒有人會輕易松口的。上輩子的時候,可沒有這么快就開始了。 “那群人不知道一口氣吃不成一個胖子么?步子邁這么大,也不怕扯了蛋?!敝x景衣說著,自己個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上輩子的時候,可沒有她同柴祐琛推波助瀾,亦或是暗中化解矛盾。 上輩子官家力排眾議,讓王公主導變法,光是一個青苗法,都扯皮扯得不可開交,哪里有這般和諧光景。新法舉步維艱,全靠官家強硬的撕開血路。 王公可沒有這么大膽,直接戳文人的肺管子,他們先整的都是農田水利,或者是兵甲之事,等這些有了起色了,方才把手伸到科舉上來。 可是這輩子,新法太順利了。她同柴祐琛的重生,帶來的不僅僅是杭州謝家一家子命運的改變,甚至朝堂上的格局,也都跟著悄悄的發生了變法。 新黨的人,怕不是已經被這種順利的假象,沖昏頭了。 “太學改制已經開始了么?我倒是沒有聽我阿爹說起過”,她說著,頓了頓,又說道,“這事兒同文舉人,還有我大姐夫家有關?” 柴祐琛贊賞的看了一眼謝景衣,他的謝三,就是這么聰明,一點即通。 “沒有錯。你應該知道的,科舉改革,最關鍵的有二,一來,不再考明經了,朝堂不再需要哪種只會死讀書的人,人人都得通實務,這是好事;這二來,便是太學改制,這個是好,還是不好,變數太多?!?/br> “畢竟,日后在太學之中,成績優異的學子,能夠不通過科舉試,便謀得官做。這個優異不優異,其中大有文章可做?!?/br> “而恰恰不巧,王公這個人,雖然本事大,看人的眼光卻不怎么樣。這一次,太學之中,有人利益熏心,要捅出大簍子來了?!?/br> “你祖父倒是深藏不露,我也是剛剛才看出端倪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便先下手為強,果斷的斷尾逃生。我甚至懷疑,當初他同意分家,便是早知曉,忠勤伯府并非穩妥之家?!?/br> 第350章 老狐貍與美人計 謝景衣尋了窗前的椅子坐下,低下了頭,右手手指輕輕的點著左手的手心。 柴祐琛知曉她這么做的時候,便是在認真的思考問題。 不知不覺的,謝景衣長大了不少,許是因為沒有經過那么多的磋磨,竟是比上輩子長得高了些。修長的脖子,十分的白皙,他隔得近,幾乎能夠瞧見上頭細細的絨毛。 柴祐琛耳根子一紅,清了清嗓子。 謝景衣被他這突兀的聲音驚醒,轉過頭去,嘆了口氣,“趙掌柜的,得了一本賬冊。還記得那個放利子錢的王學二么?就是在他家中拿的?!?/br> “在那上頭,有好些人的名字。你知道的,水至清則無魚,雖然這事兒不合律法,但整這個的富貴人家不在少數。我們黑羽衛都是聽令行事,不會冒然的把知曉的秘密抖露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