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一旁的趙掌柜瞧著捶胸頓足的,“傻子傻子,中計了,別回頭會被打!” 關慧知一愣,回過神來,又要再跑,但哪里還來得及,已經被謝景衣一個猛虎撲食壓彎了腰,“嘿嘿,被我逮到了吧!竟然趁著我病了,便老虎頭上拔毛,活膩歪了!” 兩人說著,打作一團。 趙掌柜的拿出銀簽剔了剔牙,翹起了二郎腿。 誰說當黑羽衛不好啊,當黑羽衛吃飽喝足了,還能看母老虎打架,你就說美不美! 鬧了這一頓,天色已經不早了,謝景衣回了自己個的棺材鋪子,一坐上馬車,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忍冬拿了錦被,小心翼翼的給她蓋上了,伸手一摸,那額頭又燙了起來。 她頓時慌了神,撩開了馬車簾子,“去尋李神醫,小娘又燒了……你是誰,想劫馬車還是怎么地?我可是要大聲喊人了!” 只見那車夫旁邊,坐著一個纖細的少年,他戴著斗笠,帽檐壓得低低的,幾乎看不見他的臉。 “別慌,是我,我是翟準。就是棺材鋪子對面,那個賣蠟燭的,咱們見過的,忍冬?!?/br> 忍冬抬了抬他的帽檐,見果然是翟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臉,松了口氣,“你若是要談生意,去鋪子里頭尋掌柜的便是,我家小娘身子不適,現在我們要回去了?!?/br> 翟準輕輕的搖了搖頭,“之前我瞧見謝三回來的時候,便面色發白。天這么熱,她穿那么多,汗都沒有出一滴,就想著她怕是要燒了?!?/br> “我這里有藥,退燒很有用的。我以前在山里跟著師父的時候,若是燒了,就吃這種藥,吃了就能好。你放心,沒有毒,不信你看……” 翟準說著,從小瓷瓶里拿出一顆來,給忍冬看了看,毫不猶豫的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你看,我吃了好好的?!彼f著,朝馬車里看了看,見謝景衣睡得迷迷瞪瞪的,又說道,“謝三若是還好,我說這么些話,她早就起來罵我了??梢娛遣惶?,你快給她吃了吧!” 忍冬猶疑起來,她張了張嘴,突然眼睛一亮,“柴二公子,你來了可真好,小娘又燒了?!?/br> 柴祐琛緩緩地走了過來,盯著翟準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翟準是嗎?請讓開,我要上車了。你的藥,我替謝三收下了,多謝?!?/br> 翟準搖了搖頭,“我送給謝三,不是送給你,不用你說謝謝?!?/br> 柴祐琛并沒有繼續說話,他快步的上了馬車,伸出手來,探了探謝景衣的額頭,又從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取了一顆藥,塞到了謝景衣的口中,將那馬車簾子放下,“走了,回家了?!?/br> 翟準摸了摸鼻子,跳下了馬車。 馬車夫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的絕塵而去。 待馬車看不著影兒了,翟準方才搖了搖頭,朝著自己的蠟燭店走去。 他拿出了一把小刻刀,隨便拿了一只蠟燭,左刮刮右刮刮,不一會兒工夫,手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形,若謝景衣在此,一定會發現,比起上次他刻的那個小蠟燭人,如今的這一個,越發的像她了。 翟準刻完了,撓了撓頭,“祖父叫我多拍上峰馬屁,可我怎么覺得沒有什么成效呢!” 他說著,把刻好的小蠟燭人,放到了一個木臺子上。那上頭,已經有兩個小人了,一個老頭子,看上去是翟有命,另外一個小姑娘,正是謝景衣。 翟準將兩個謝景衣對比了一下,發現還是之前的那個更像,便把今日刻的這個拿了下來,放進了柜子里。 那木臺下頭,立著一塊牌子,上頭寫著長命百歲四個大字。 翟準點了三支香,插在了香爐里,又拱了拱手,“保佑我阿爺長命百歲,這樣阿準就有親人了;保佑我上峰謝景衣長命百歲,這樣阿準就有飯吃了?!?/br> 做完了這一切,翟準方才又上二樓,趴在窗邊,看起月光來。 …… 謝景衣張開嘴,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她的鼻子堵住了,整個人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頭也昏昏沉沉的,最要命的是,脖子扭曲著,快要斷掉了。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柴祐琛的一張大臉。謝景衣嚇了一跳,“你怎么在這?我阿娘可曉得你這般無恥,夜闖小娘子閨房?” 一說話,她方才覺察出自己的嗓子啞了火,說出話來像是在拉風箱一般,難聽至極。 柴祐琛搖了搖頭,“我送你回來之后,同伯母告辭了,大門出去,然后又翻墻回來了?!?/br>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無恥!” 柴祐琛毫不在意,伸出手來,摸了摸謝景衣的額頭,還燙著,不過比昨日,好了不少。 “夜里趴屋頂上著涼了,還不記打,怎么又去了?” 謝景衣一愣,“你怎么知道?” “衣服有青苔,我如何不知?你查南裕師太做什么?” 謝景衣搖了搖頭,“我說話難受,等好了再告訴你。睡著之前,好似聽到了翟準的聲音,他尋我可有事?” 柴祐琛悶著頭不說話。 謝景衣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柴祐琛的手背,“怎么了,又喝醋了?” “那倒是沒有,他不配?!?/br> 謝景衣來了精神,“為何?” “丑!” 第328章 老規矩!交換 謝景衣聞言被口水一嗆,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柴祐琛無奈的坐到了床邊,將她扶了起來,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 謝景衣一愣,“我怎么恍惚覺得,這場景好似在哪里見過似的。我鮮少生病的?!?/br> 柴祐琛見她不咳了,又將她推倒了下去,強硬的蓋上了被子。 自己個抬起了腳,壓住了被子邊,“的確不是頭一次。上輩子時候,冬天,下好大的雪?;屎蟾接癸L雅,非要在花園里煮雪烹茶?!?/br> 謝景衣的記憶,一下子被勾了起來,“沒錯沒錯,我做小宮女的時候,數九寒天下潭浣衣,多沒有生病,反倒是那一次,吹了冷風,一下子就病倒了,燒得迷迷瞪瞪的。不過我底子好,睡了一晚上出了汗,翌日便好了,連太醫都沒有傳?!?/br> “官家還只道是我來了葵水憊懶,哪里曉得,我在被窩里罵了一宿皇后。哈哈,再后來,我也整了她一回,她可不行,一病咳了半個月!” 謝景衣說著,突然一愣,“那夜你來看我了?” 柴祐琛點了點頭,鄙視的看了一眼謝景衣,“你真當自己個鐵桶化精成人形啊,還睡一宿就好了。我給你喂了藥,又照顧了你一宿,連衣衫都來不及換,便去上朝了?!?/br> “結果次日,你是如何罵我的!柴相公,嘖嘖,昨兒個夜里是去見了哪位相好的,這衣衫皺巴得跟腌菜沫兒似的,不知道的,還當官家沒給你發俸祿呢!” 柴祐琛當時是如何回她的,她記不清了。 謝景衣想著,尷尬的笑了出聲,“這么一想,我上輩子,可真是個大豬蹄子,辜負了柴相公的一片真心!” 柴祐琛伸出手來,捂住了謝景衣的眼睛,“沒心沒肺!說話難聽死了,快些睡了?!?/br> 謝景衣捅了捅柴祐琛的胳膊,“那你先回去,你這樣睡在我被子上,怕是要著涼了?!?/br> 話音剛落,柴祐琛大手一伸,便從一旁的小榻上,拿了一床錦被,蓋在了自己個身上。 “待你睡了,我便走了。昨兒個夜里,也是這般過來的,你睡得宛若死豬,又怎么會知道?!?/br> 謝景衣嘴角抽了抽,還想說話,一旁的柴祐琛已經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了。 她聽著這聲音,腦子昏昏沉沉的,不一會兒功夫,也跟著睡了過去。 等到翌日一早起來,旁邊已經空空的,沒有人了,床邊的小榻上,忍冬睡在那里,正是香甜。 謝景衣側過身子去,她的鼻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通暢了,撲面而來的,全是柴祐琛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看來昨兒夜里,并非是她燒糊涂了產生的幻覺。 她站起身來,推開了窗子,東方魚肚發白,整個天空都波光粼粼的,太陽一躍而起,整個世界瞬間都變得明亮起來。 謝景衣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一番筋骨,當然了,幻想中的易筋洗髓之后,骨頭噼里啪啦作響,頓時長高一大截的美妙場景,并未出現。 但也是神清氣爽,覺得自己個已經大好了。 小榻上的忍冬聽到了動靜,慌忙坐了起身,“小娘,奴起遲了?!?/br> 謝景衣笑了笑,“我昨兒個睡得早,起得早了,這兩日我病著,你也累了。今日便好好歇歇吧??捎兄囡??我感覺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我睡了之后,可有什么事情發生?!?/br> 忍冬點了點頭,“昨兒個半夜,趙掌柜的來送紙了。多的話一句沒說?!?/br>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我知曉了?!?/br> 用了朝食,謝景衣便騎了小驢出門去,這里的街坊四鄰,對此都見怪不怪了。起初還有風言風語的,但見人家臉皮比城墻還厚,渾不在意的,漸漸地,新鮮事也不新鮮了,便懶得說了。 謝景衣對此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晃動著腳丫子,哼著江南小調,時不時的下驢買個胡餅子吃,簡直快活賽神仙。 她一路晃著,到了城南,遠遠的,便能夠瞧見一座巨大的石碑,上書興隆賭坊四個大字。 謝景衣摸了摸下巴,這老尼姑同小賭鬼母子二人可真夠逗的,普度眾生的藏藏掖掖,坑蒙拐騙的倒是大張旗鼓。 她垂了垂眸,騎著驢一拐,進了對面的茶樓,一上二樓雅室,倒是愣住了,沒有瞧見趙掌柜的,倒是瞧見了昨夜方才見過的柴祐琛。 “今日不朝?”她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看了看窗外,“你也來看姓方的?!?/br> “老規矩,交換?!辈竦v琛冷冷的說道,給謝景衣斟了一杯茶水。 謝景衣嘴角彎彎,昨夜里還說著黏黏糊糊的話,今兒個便是柴御史公事公辦了,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方頃宣他娘,是南裕師太?!?/br> “咳咳咳……”柴祐琛被口中的茶水嗆住了,拼命的咳嗽起來。 謝景衣嘿嘿一笑,“輪到你了?!?/br> 柴祐琛漲紅了臉,好不容易緩過來,“確定嗎?” “親口喚娘,能有假?御史臺好好的,作甚查賭坊?同免役法有關?” 柴祐琛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官家使陳格主導免役法,陳格此人,性子剛強,手腕一直十分的強硬。堅決要一視同仁,所有的人都收人頭稅?!?/br> “以前不用服役的那群人,也得出錢免役了。雖然單個人要繳納的錢財不算多,但是世家大族,一個族的人加起來,那就可觀了?!?/br> 謝景衣心下了然,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以前老子一毛不拔,就能躺著吃喝,現在還是一樣的吃喝,你已經要收錢了,那老子不是虧了? 便是一文錢,他們都不想掏。 “陳格撐死不變通,前些日子在朝堂上,險些要打起來??删驮谧蛉赵绯?,御史李茂參陳格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濫賭不說,還通過賭坊放利子錢,逼死了城郊王家莊的一家七口人?!?/br> “御史聞風而奏,多是獨立行事,事先李茂沒有透露半句。到這里都還是可控范圍之內,可是昨兒個半夜里,李茂死了?!?/br> “有更夫瞧見,在他死亡的左右時間,陳格的馬車,從李茂家附近駛過。李茂所說的那個賭坊,便是眼前的興隆賭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