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去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去找自己喜歡的姑娘,去做自己的想做的事。哪怕他的心愿,是去街上賣胡餅子,那他也可以一邊吐血,一邊去賣胡餅子。若是沒有人敢買,那我便買,我想,那大概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胡餅子?!?/br> “一個人都要死了,要子孫后代又有何用?更何況,這個子孫后代,還不是他自己個的孩子。說來說去,不過是為了寬慰你自己個罷了?!?/br> “夫人,你這個人,真是自私到令人發指?!?/br> 謝景衣說著,抬手指了指遠處的宮頂,“你們宮里的人,最喜歡說的矯情話是什么來著?嗯,一抬頭只能夠看到四角宮墻對不對?現在,沒有宮墻圍著你了,而你卻成了你兒子的宮墻?!?/br> 謝景衣說著,整了整衣衫,“日后,你莫要尋我說這事兒了,我覺得犯惡心?!?/br> 她說著,看也沒有看柴夫人,徑直的朝著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便駐了腳。那門前,不知道何時,站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正伸出她們粗壯的手臂,將門堵了個嚴嚴實實的。 其中領頭的那個,憤怒的看著謝景衣,好似只要她敢往前一步,便要撲上來,將她壓成rou餅。 謝景衣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又走到了桌邊。 柴夫人冷笑出聲,“怎么樣,還敢大放厥詞么?” 謝景衣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來,有些無奈的說道,“我有三種辦法,輕輕松松的走出這茶樓,你信不信?” “不……”柴夫人的不字還沒有說出口,便感覺自己脖子間一硬,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了。 “你……你瘋了么?”柴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謝景衣臉上的笑容,這他娘的是個瘋子吧! “我現在要下樓,你還敢說不字么?” 柴夫人抿著嘴,不敢言語了,站在門口的那幾個仆婦瞠目結舌。想要沖進來救主,卻又擔心輕舉妄動,謝景衣小手一抖,柴夫人便要血濺當場了。 謝景衣一只手握著匕首,另外一只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金葉子來,“看到這個了嗎?我到窗邊,說南來北往的朋友們,咱們來玩一個游戲好不好?” “誰先沖進這個房間,這把金葉子就是誰的了。你猜猜看,有多少人能一瞬間涌上來,把你那幾個婆子,踏成rou餅子?” “到時候,我要下樓,誰還聽得到你說不嗎?” 謝景衣說著,瞇了瞇眼睛,“這第三個,你能猜到是什么嗎?” 謝景衣說著,將匕首收了起來,揣進了自己的袖袋里。 “那便是,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她說著,再一次走到了門口,那幾個仆婦,盯著謝景衣揣在袖子里的手,依舊伸手攔著,但明顯你看我我看你,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謝景衣臉色一變,“鼠輩也敢擋吾去路?” 其中一個婆子一哆嗦,將手縮了回去,其他的人一瞧,下意識的也跟著縮了回去,謝景衣抖了抖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門。 臨到門口的時候,謝景衣回過頭來,冷笑道,“您今兒個讓我長了見識了。我這個人,有恩必報,定是也要讓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新世道?!?/br> 她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即便走得很快,但她腳步輕盈,踩在這年代久遠的茶樓木梯上,竟然一點兒動響都沒有。 柴夫人追到門口,瞧著她挺直的脊背,神色一下子復雜了起來。 那直接下去接謝景衣的女婢回過神來,忙說道,“夫人,這謝三娘子太過囂張了,要不要找人懲戒她一番?!?/br> 柴夫人挑了挑眉,淡淡的說道,“找誰?找你么?你可敢?” 那女婢一驚,謝三娘子簡直是個瘋婆子,她連長公主的脖子都敢架,別說她一個小丫鬟了,到時候怕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而是扎在脖子里了。 她的嘴敢,可脖子是真不敢。 柴夫人見她不言語,冷笑了幾聲,轉身走到了窗邊。 謝景衣已經騎上了小毛驢,晃動著腳丫子,歡快的同茶樓的小廝告別。這條街上,像是有許多人認識她一般,三三兩兩的人,見著她了,都喚一聲謝三娘子。 待那小毛驢行遠了,柴夫人方才抬起頭來,看向了不遠處的宮頂。 過了許久,她方才又恢復了平日的模樣,高抬著下巴,“回去了?!?/br> 第315章 謝三的回禮 月黑風高夜,神偷出沒時。 柴祐琛趴在房頂著,夜晚的風吹得他有些脖子發涼,瞥了一眼一旁一臉憤怒沸騰的謝景衣,憑空的覺得又冷了幾分。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剛出去御史臺門前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今夜竟然會要來做神偷,偷的竟然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話說那會兒他右腳邁出門,左腳尚且在門里頭的時候,便瞧見了不遠處那路對面騎著青厥的謝景衣。 東京城的佛塔尖尖有多高,他的下巴就抬得有多高,此情此景,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帶著孩子來迎他下衙的美妙場景么? 原本他是惱了那晏燕的,可沒有想到,竟然因禍得福,惹得謝景衣吃了醋,竟是主動示好來了。柴祐琛少見的得意的邁起了六親不認的八字步,可不想一靠近瞅見謝景衣的臉,心中便一連咯噔咯噔了好幾聲。 這可不像是打翻了醋壇子,來了情趣;這分明就是祖墳被人刨了,要休夫??! 幾個意思? 他也不敢問,只聽命行事,一個時辰過去,他便擱這屋頂趴著了,他家的仆婦怎么這么懶,屋頂臟得要命,又廢掉了他的一件新袍子。 “聽好了,等人都睡了,咱們就去把你大哥擼上來?!?/br> 一炷香之前,謝景衣語出驚人,嚇得他差點兒沒有從屋頂上掉下去。 “不是,你若尋大兄有事,咱們白天直接過來請他不是更好?” 謝景衣面無表情的看了過去,嚇得柴祐琛噤了聲。他認識謝景衣這么些年,知曉她定是生了大氣,如今就跟一個爆竹一樣,一點就炸。 “你請得出去么?別人把你當球耍呢,不要的時候,一腳踢飛了,要的時候,勾勾腳尖,還指望你跟個狗兒似的,自己個跑回來,天底下哪里有這等好事!” 柴祐琛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我母親又尋你了?” 謝景衣哼了一聲,“傻子!你怎么不問,我有沒有被欺負?” “那她沒有那個本事。她尋你說什么了,你氣成這樣?” 謝景衣搖了搖頭,“我不氣,我為什么要生氣?我統共才見了她兩回,還沒有街上賣胡餅子的人來得熟,我為何要生氣。你若今夜不把你大哥擼出來,我就真生氣了?!?/br> 柴祐琛看著謝景衣的眼神,溫柔了幾分,謝三是什么性子,他怎么能不知道。她生氣,不過是在為他打抱不平罷了。 “若是我不……你怎么辦?”他輕輕的說著,眸光閃閃的看向了謝景衣,整個人像是泡在溫暖的水里一般,舒坦極了。 謝景衣毫不在意從腰間取下一個鉤子,“你不動手,那我就只能勉強你大兄當條魚,把他勾上來了。我覺得關小哥同翟準,肯定特別愿意干這活計?!?/br> 柴祐琛立馬警醒了起來,“翟準?”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哦,翟老賊路上撿的孫子,煩死個人了。你哥怎么還不睡?” 謝景衣簡直是憤怒沸騰,柴大郎也不看看自己,今兒夜里都吐了五次血了,還擱屋子里走來走去的呢。 四周靜悄悄的,院子里的仆婦們全都睡著了,只見一個人影,悄悄的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他的步履有些蹣跚,顯然身體狀況,比在柴祐琛家中相見的那一次,要差得多了。 柴大郎穿著月白色的長衫,四下里看了看,見確實是沒有了動靜,又縮了回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從屋子里拿出了一塊圓圓的毯子來。 他將那毯子往庭院中間一鋪,對著月亮伸了伸手,彎了彎腰,活動了幾下,細長的手指撥了撥,竟然踮起腳尖,圍著那圓毯子開始跳起舞來…… 饒是謝景衣自詡見多識光,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半只腳踏進棺材里的柴大郎,竟然有這樣的癖好。他的舞姿十分的嫻熟,想來并非是頭一次大半夜的爬起來對月起舞了。 甚至于說,十分的美。 月光打在他修長的身體上,顯得他越發的單薄,像是一張即將被風吹走的紙一般,他時不時的悶哼一聲,嘴角流下絲絲血跡,像是一只垂死掙扎的仙鶴。 謝景衣轉頭看向了柴祐琛,見他也是瞳孔地震,一臉的震驚,想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兩輩子他也是頭一次方才知曉。 謝景衣看著他紅了眼。 “帶你大兄出來吧,有加入拜月教的門路,竟然也告訴我們,這可不行。要不咱們請他樊樓吃喝一頓,換個拜帖,你看如何?” 柴祐琛回過神來,伸出手摸了摸謝景衣的頭。 “好?!?/br> 柴祐琛說著,一個縱身跳了下去,眨眼的功夫,便將柴大郎摟了上來。 柴大郎一張臉紅得跟豬肝似的,“你們……你們都瞧見了?我……大半夜的,你們不睡覺,做什么?”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柴大哥你跳舞可跳得真好,我一跳舞,我阿娘就說,家里沒鬧鬼,你作甚跳大神!” 柴大郎憋著笑,“你說話一直都這么有趣么?” 謝景衣笑了笑,“可能我老實,都說實話。站在屋頂上說話不是事兒,咱們先出去再說?!?/br> 柴大郎往后退了一步,有些遲疑的看向了柴祐琛,“去哪里,我身子不好,不能出門。而且,你知道的,我若是不見啊,阿娘怕不是要瘋掉?!?/br> 柴祐琛沒有說話,左右手一邊攬了一個,飛奔的跳下了屋頂。 四周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像是睡死過去了一樣,就連守夜的人,也都歪倒著呼呼的睡著。 “他們怎么都倒了?” “被謝三打暈了?!辈竦v琛嘴角抽了抽,說道。 直到坐進了馬車里,柴大郎都有些驚魂未定。 他喘著粗氣,說道,“我不能出去的……” “怎么不能?這不是出來了么?你知道東京城夜里哪里最熱鬧么?你知道哪家花樓的小娘子最好看么?你知道哪種酒最好喝,哪里的戲文最好聽嗎?”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伸出手來,敲了一下謝景衣的腦袋瓜子,“不是,你怎么知道哪家花樓的小娘子最好看?” 謝景衣抬起了下巴,“我不就是隨口一說么?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便是說老母豬賽貂蟬,他也不知道老母豬到底長啥樣??!” 柴祐琛認真的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br> 柴大郎一口血噴了出來,訕訕的笑道,“不是,我還坐在這里呢。之前你說你愛說實話,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br> 謝景衣瞇了瞇眼,“柴大哥不用在意我們的話。也不用慌張,主要是柴二他想你了,想要帶你出來逛東京城,卻又不好意思。我腦子一熱,便出了這等主意?!?/br> 柴大郎一聽,高興的看向了柴祐琛,“小琛他從小就口是心非,十分的別扭。但我知曉,他很喜歡我這個哥哥?!?/br> 第316章 人生不可能全是絕望 柴祐琛別扭的把頭別到一邊去,“都說了不要叫我小琛?!?/br> 他說著,拿起了馬車里擱著的一件披風,披在了柴大郎的肩膀上。 柴大郎溫和的笑了笑,同之前他在月下起舞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 “所以,小琛同景衣打算帶大兄去哪里玩?” 謝景衣一聽,忙說道,“大兄不要cao心,我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先去見我一個老朋友,她特別會做糖漬梅子,上回聽大兄說,喜歡吃甜的,我便上了心,想著一定要帶大兄去吃一回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