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再一看謝景衣鐵青的臉,略帶黑色的嘴,已經不聽深呼吸的模樣,他頓時恍然大悟起來,該不是他抱得太用力,差點吧謝景衣悶死了吧…… 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如果眼睛可以挖縫的話,柴祐琛挖出來的縫,大概已經從京城裂到杭州了…… 柴祐琛抬起手來,想給謝景衣拍拍背,又想像往常一樣揉揉她的頭,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為什么?今日不是謝景澤的大喜之日么,怎么沒有喜樂,沒有爆竹,沒有鬧洞房的驚呼聲,連知了都還沒有開始叫…… 但凡有一點聲音,也不會如此咳咳咳……尷尬。 兩人對視了一眼,謝景衣噗呲一聲,笑出了聲。 柴祐琛咳了咳,“抱歉,沒有經驗?!?/br> 謝景衣一聽,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了起來。 這下子柴祐琛果斷的給她拍起背來。 “沒事,傻子!”謝景衣順了氣,瞧著柴祐琛那是又好氣又好笑。 柴祐琛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塊糖,塞到了謝景衣手中,“我送你回院子去,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新婦要敬茶,得早起?!?/br> 謝景衣輕輕的“嗯”了一聲,謝府不大,走不多時便到了謝景衣的院子里。 “那我回去了?!辈竦v琛低聲說道,之前的窘迫似乎已經消散了許多。 謝景衣朝前走的腳,突然一頓,猛的一回頭,輕輕的抱了抱柴祐琛,便又快速的離開了。 柴祐琛有些發懵,就聽到謝景衣爽朗的笑道,“跟著謝嬤嬤學本事,現在有經驗了吧!” 她說著,快速的朝著院子走去。 柴祐琛看著她的背影,抬起手來,擱在了胸口上,低低的笑了出聲。 在馬車上候著的柴貴,一扎一扎的打著盹兒,見柴祐琛終于出來了,打起了精神,“公子好似很高興,都笑成一朵花兒了?!?/br> 柴祐琛難得的沒有反駁他,“嗯,是很高興?!?/br> 切,簡直就像是一只偷腥的貓兒,嘴角的油都沒有擦干凈!絕對是謝三娘子又給他下了一次蠱,并入膏肓了。 當然了,柴貴自詡全京城最表里不一的貼身小廝,嘴上卻是說道,“公子高興,小的也高興。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去吧。國公爺等不及公子,早早的便走了?!?/br> 柴祐琛點了點頭,上了馬車。 他靠在馬車壁上,從胸前掏出了幾枚銅幣。這些銅幣被編好的紅繩系著,有些亮堂堂的,一看就是人貼身戴了很久了。 他用手摩挲了幾下,又笑著塞了回去。 今日的夜晚,顯得格外的短。 謝景衣感覺自己沒有睡一小會兒,天就已經大亮了。 她穿了翟氏一早準備的衣衫,早早的便去了主院。 今日宋光熙要敬茶見親,一家人都是要早起的。 她去到的時候,宋光熙已經穿戴得整整齊齊的站在那里了。 她今日并沒有戴金飾品,而是扎了紅色的絨花,看上去格外的嬌俏。 “正準備叫人去喚你,怕你又睡過頭了,不想你就來了?!钡允相凉值目戳酥x景衣一眼,招呼她快些來站好。 雖然謝家不大講究虛禮,但這該有的,絕對不能省。 見人都到齊了,宋光熙同謝景澤一道兒,在謝保林同翟氏跟前跪了下來,“公爹喝茶,婆母喝茶?!?/br> 謝保林同翟氏也沒有什么為難之心,笑瞇瞇的接了,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套頭面首飾,給了宋光熙當做見面禮。 永平侯府的人沒有來,杭州謝家的長輩又隔得太遠。剩下的便只剩下她同謝景音了,宋光熙給兩人一人送了一個鐲子,又給謝景洺準備了一套金鎖,便算是全了禮數了。 “好了,光熙也坐下來用朝食吧。我們家只有一條規矩,就是要和睦,勁都往一塊兒使,旁的沒有那個講究。我自覺自己還年輕,尚不需要你伺候?!?/br> “你呀,只要一心一意的對我們景澤好,那我就滿意了?!?/br> 翟氏說著,拉著宋光熙的手,讓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宋光熙臉微微一紅,“母親,我知道了?!?/br> 翟氏高興的拍了拍她,看了謝保林一眼,謝保林率先動了筷子,其他人方才跟著用了起來。 謝景衣吃到第二個rou餅子的時候,翟氏便制止了她,“少吃一些,今日不是還要去齊國公府吃席么?你吃那么多,一會兒小腹鼓起,那穿著裙子多難看?” 謝景衣眼巴巴的看著那rou餅子又到了翟氏碗中,哀怨的嚎道,“娘啊,怎么連飯都不給吃飽啊,我都咬了一口了,還是讓我都吃了吧。再說了,我瘦著呢,怎么會鼓起!” “那筵席那里有家里的東西好吃?等說完客套話,菜都涼了,我還想著多吃些,一會兒專心懟人呢!” 翟氏伸出手來,敲了敲她的頭,“懟什么懟,今日你給我和氣一點。這rou餅子放了蔥,你少吃些,免得有味兒?!?/br>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這話如此熟悉,怎么好似在哪里聽過! 第217章 錦衣 翟氏此刻娘心似鐵,饒是謝景衣生了一張利嘴,也動搖不了她,只得無奈的放棄了,一會兒去了齊國公府,可得眼疾手快的搶點心充饑了。 說起如何優雅的搶點心吃,謝景衣曾經細細的觀摩過謝景音的這項本事,受益匪淺,已經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就是笑容要得體,手要快眼要疾……吃完之后,要一臉無辜,最好驚訝的看著空盤子:哪個好吃佬把盤子都清空了,我還沒有吃呢! 一家人用了早膳,便各自回屋,去齊國公府的時間尚早,還能補補覺。 但既是起了身,便沒有再回去睡的道理,謝景衣坐在床邊,看著床榻上平鋪著的柴祐琛送的那套裙衫,愣了好一會兒,方才伸手摸了摸。 即便是再一次看到,謝景衣也還是忍不住心動,晨曦??!長期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最向往的是什么呢,便是那初生的太陽。 盡管兩輩子從她的手中,不知道出了多少驚艷宮人的裙衫,可這一條漆家的晨曦白色裙,在她心中,都是最美的。 那時候阿爹阿娘都死了,兩個jiejie嫁得不如意,她從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入宮給人做了宮女。雖然謝景衣從未道過苦,也未在人前落下一滴淚,可到了夜里,經常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她出身小門小戶,雖然天生比旁人聰慧一些,但不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沒有人能夠爬到頂峰,其中的拼命與算計,想起來都叫人愁白了頭。 到了東方出現第一抹晨曦的時候,便是她要喚官家起身的時候了。 她總會提前一些坐在窗前,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后在心中掐算著時辰,猛的一睜眼,啊,終于天亮了??! 那時候宮中還有傳言,說她可能修煉了什么瞳術,譬如需要吸取日月精華,然后眼中放光蠱惑官家之類的離奇本領。 現在想來,真是好笑至極。 她照樣子縫了一條,卻壓在箱子底,再也沒有看過一眼。 如今,這條裙子,便擺在她的床榻上。柴祐琛送給她之后,她一次也沒有穿過。 上輩子,逝者已逝,她不會擁有晨曦了,這輩子,逆天改命,她已經不需要。 “忍冬,我今兒個想穿這條裙子?!?/br>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說道。 忍冬點了點頭,“這裙子小娘穿起來肯定好看,壓箱底里,太可惜了?!?/br> “小娘可真好,用這個玉佩壓裙角可好?”忍冬動作很麻利,不一會兒,便幫謝景衣換好了衣衫,又換了一個與這裙子相稱的發髻,細細的裝扮了。 謝景衣搖了搖頭,“前幾日我穿的那幾枚銅錢呢,還打了絡子的?!?/br> 忍冬從梳妝匣子里翻出來了,遞給了謝景衣,“用這個,會不會太寒酸了?!?/br> 畢竟這條裙子,雖然不是那種高調的華麗,卻無法讓人忽視。銅錢感覺太壓不住陣腳了。 謝景衣搖了搖頭,“沒有關系,我覺得好就行?!?/br> 每年年節的時候,柴祐琛都會送她一枚銅錢,她上輩子不在意的扔掉的,這輩子在意的翻來看了,卻也沒有看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只不過兩輩子都如此,大約是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謝景衣自覺自己有時候反應遲鈍,但并非傻得一竅不通。 一切準備妥當,已經差不多到了出門的時候了。 謝景衣領著忍冬去了門口,翟氏已經準備好馬車,在門口等著了。 謝景音一瞧見謝景衣的裙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何時做了這條裙子,我怎地沒有見過?可真好看,我家三囡,好似一下子長大了啊?!?/br> 謝景衣笑著用手肘戳了戳她,“我便是穿上金絲銀線縫的寶衣,那也不及二jiejie披個麻袋,來得一半好看?!?/br> 謝景音揉了揉耳朵,“你今兒個偷喝了幾勺蜜,說的實話都帶著甜氣?!?/br> 翟氏見二人嘴貧,無奈的招了招手,“一個兩個,快些上來。你阿爹同哥哥在前頭馬車里,咱們娘兒幾個坐后面這個?!?/br> 謝景衣一愣,“阿娘怎么還抱著景洺去赴宴,何不叫乳娘帶他?” 謝景洺年紀還小,翟氏很少讓他出門,這么小的孩子,容易被驚了魂;再則去赴宴,小孩子不懂事,難免哭鬧,容易惹得主家不喜,是以她有此一問。 翟氏眼神有些飄忽,“這孩子今兒個也不知道怎么了,十分粘我,一放下就哭。實在沒有辦法,這才抱著的,沒事沒事?!?/br> 謝景衣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覺得,你古古怪怪的,有事瞞著我?!?/br> 翟氏咳了咳,“你這孩子,凈是多想。阿娘能有什么事兒瞞著你?昨日家中辦喜宴,十分的熱鬧,景洺不習慣,今日方才粘人的。你小時候啊,可比他粘人多了?!?/br> “想你出身頭一年,我哪里睡好過?自己個不肯睡搖籃,非要粘著我,像是個火團子一樣?!?/br> 謝景衣還是頭一回聽翟氏說起這事,驚訝的問道,“還有這事兒?我哪里是這種粘人精,阿娘又騙我?!?/br> 翟氏拍了拍要睡著的謝景洺,“你可不就是。粘人得不得了。你兩歲的時候,你阿爹要去衙門,你都掛在他的腿上,怎么扯都扯不下來?!?/br> “你阿爹也是寵溺孩子,還真拖著你就去了,被上峰數落了一通,吃了好些掛落?!?/br> 謝景衣又驚了,再想了小時候,她攛掇謝景衣去嚇馮小胖的事情,莫不是謝保林多年不升遷,竟然是她害的……實在是太慚愧了。 “那姓馮的也太小肚雞腸了一些,怎么凈給我阿爹穿小鞋?,F在哪兒去了?” 翟氏搖了搖頭,“聽有人提過,說是早些年就得了病,人早沒有了。逝者為大,可別說人家了。原本你阿爹就不應該抱著你去?!?/br> “哎呀,我怎么說起這些陳年舊事了?!?/br> “對對,不說舊事了,被讓我在嫂嫂跟前丟臉了?!?/br> 突然被叫到的宋光熙忙露出了笑容,“景衣一直很有趣,我愛聽?!?/br> 翟氏像是突然之間感觸頗多,又得了宋光熙的鼓勵,接著說了起來,“三囡小時候啊,在我們那塊兒,是出了名的皮孩子。日日不知道要糊弄多少人,難得的是,竟然沒有什么人找上門來,尋我討公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