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謝景衣看了那小女孩一眼,把糖塊塞到了她的手中,“我想請夫人眼睛好了之后,護我阿爹三年,免得他遭人毒手;請牛大哥,為我繡花?!?/br> 一旁的壯漢噗呲一下,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猛烈的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兒,方才激動的說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堂堂男子漢,繡什么花?” 謝景衣笑而不語,掏出一塊帕子來,攤開來放在桌子上。 壯漢先是瞟了一眼,遂認真起來,過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快步的走到桌子跟前,拿起了那方帕子,左看右看起來。 牛夫人聽到了聲響,嘆了口氣,“如今我相信,你的確是認識我師父了。旁人都以為,我家中是我會繡花,卻不知曉,真正會繡花的人,是我夫君。這交易,我沒有不應之理,只不過我這孩子?” “牛大哥若是在意旁人看法,可以就在家繡花,不耽誤孩子,若是不在意,可以搬去我們繡樓住,我會給孩子安排屋子?!?/br> “我夫君叫牛惜刃,我叫閻落,這是我女兒閻為。君子一諾千金,待我眼睛好了,我夫婦二人,愿意為小娘驅使三年?!?/br> 謝景衣點了點頭,“如此,請靜候佳音。今日我便不打擾了,改日攜神醫登門?!?/br> 牛夫人說著,站起神來,“夫君,送主家出門?!?/br> 牛惜刃戀戀不舍的看了那帕子一眼,“請,這帕子……” 謝景衣瞇了瞇眼,“留給你研究?!?/br> 牛惜刃高興的撓了撓頭,“我……我……唉,以后你就是我東家了?!?/br> 謝景衣輕輕的嗯了一聲,心情大好的出了門,直到上了馬車,口中還哼著小曲兒。 柴祐琛無語的瞥了她一眼,“你說的來治病的神醫是李杏?所以你這屬于,空手套白狼?平白無故弄來一家三口當牛做馬還不給工錢?若是那個女孩叫閻為的話……你這買賣可真夠jian的?!?/br> 第121章 人盡其用 謝景衣笑了出聲,“不不不,我這不是jian詐,我這是在行善事,積功德吶!” “李杏想做郎中,但因為是女兒身,而被人瞧不起,為了練習醫術,只能做游醫,四處找病人來醫治。我這一下子,便給她送了兩個罕見的疑難雜癥?!?/br> “牛惜刃大老爺繡花,不敢人前顯露,只能明珠蒙塵。而我卻請他做繡娘,不對,繡爺……讓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無后顧之憂?!?/br> “牛夫人自幼習武,一身好功夫,無奈被jian人所害,只能蝸居一隅,連隔壁的劉婆子都敢對他們隨意欺辱。我讓她日后可以盡情施展拳腳,在江湖行走,卻不惹江湖恩怨……” “唉,這么一說,我覺得自己簡直佛光普照,功德無量??!” 柴祐琛看著謝景衣手舞足蹈的樣子,錯愕的張了張嘴。 我缺個娘子,你要不要佛光普照,功德無量一下? “你可小心謹慎些。閻氏眼睛為什么會瞎?他們為何隱姓埋名住在這里?閻為后來若不是孤身一人,又怎么會入宮為婢?”柴祐琛淡淡的提醒道,他尤其擅長在謝景衣飄的時候,迎頭給她潑上一盆涼水。 上輩子他雖然經常入宮,但幾乎沒有認真去記過什么人,閻為是他難得對名字有印象的人。 謝景衣認真的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心中有數?!?/br> 她第一次見到閻為的時候,是在太后生辰的時候,那時候成嬪與高貴人扯頭花,你戳我我戳你,為了一件新衣衫鬧得不可開交,宮中爭斗之事,最后多半都會出現一個替罪小羊羔,無人可憐的成為體面的句號。 那一次的句號,便是初初進宮不久的閻為,因為她怎么都不肯做句號,硬生生的靠著一手刺繡手藝,把句號變成了逗號。 官家坐在上頭,偷偷的說,阿衣,阿衣,你初初進宮的時候,手藝可不如她。 宮中人見官家笑了,解讀出了無數的可能性,譬如這小宮婢雖然眼睛小,但指不定最近官家換了口味,喜歡這種聚光的豆豉眼了呢? 亦或者是,那謝嬤嬤乃是官家的第一瘋犬,最是會察言觀色,阿諛奉承,官家瞧了高興的,別說是個人了,就是一坨不可言說之物,她也能夠給留下來,敗絮變黃金。 …… 總而言之,閻為虎口脫險,在宮中莫名其妙安穩的過了好一段時日,等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繡手藝,成為尚衣局不可或缺的人了。 那時候的閻為,不過十三歲左右,瘦得像是脫了水的干煸豆角,同如今小時候一樣,怯生生的,好像誰都能欺負她一腳,半點看不出江湖氣。 誰又知曉,她的一手刺繡手藝是跟父親學的,她的母親是江湖中聞名的女俠客。 可是謝景衣知曉,因為后來的閻衣被她一手提拔,執掌尚衣局,雖然如今,她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懵懂小丫頭罷了。 這種感覺真的十分的奇妙,讓謝景衣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起來,她的確是有私心,可并非全是私心,三年也不是胡亂給的時限,而是她自信,三年之后,她已經強大到能夠成為閻為的靠山,讓她父母雙亡的慘劇,不會再發生。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心情莫名的變得好了起來,繼續哼起了小曲兒。 柴祐琛見她高興,也難得沒有懟她,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里,聽著謝景衣哼小曲兒。 馬車很快便到了永平侯府的角門處,柴祐琛要下車,被謝景衣給攔住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個進去便是了?!?/br> 柴祐琛點了點頭,“今年上元節,想要什么燈?” 謝景衣一愣,恍然想起去年上元節,柴祐琛給她送了一盞小驢燈,被她掛在青厥的棚廄里,來京城的時候,還一并帶來了。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還玩燈。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要不就來一盞鯤燈?”謝景衣眨了眨眼睛,戲謔的說道。 柴祐琛卻是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好,我試著扎一個?!?/br> 謝景衣腳步一頓,“去年的小驢燈,是你自己個扎的?你會扎燈?” 柴祐琛無語的拍了謝景衣的頭一下,“我如何就不會扎燈,我有什么不會的?!?/br>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別吹牛,繡花你會?” 柴祐琛搖了搖頭,“不會,因為你會?!?/br> 謝景衣覺得臉上一燙,伸出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咳了咳說道,“唉,風雪更大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大兄那個人,婆婆mama的,怕是要念叨了,怎么還不回來啊,該不會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我要不要出去看看呢……如此這般的?!?/br> 柴祐琛笑了笑,擺了擺手,“走了?!?/br> 謝景衣跳下了馬車,一個轉身,大搖大擺的朝著角門走去。 柴祐琛透過簾縫,看著一步三回頭的青厥,再看絲毫沒有回頭之意的謝景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人還沒有驢有心,壓根兒就是一只小白眼狼。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等馬車走遠了,一顆小腦袋又從角門里伸了出來,一直看到馬車沒影兒了,方才關了門,進了屋去。 屋子里滿滿的都是rou香味兒,謝景音瞧見謝景衣回來,努了努嘴,“你這個人,真是的,天不亮就走了,這么大風雪,還出去門去,也不怕阿爹阿娘擔心你。今日那頭來傳話了,年節到了,叫你別亂跑了,待過年開了祠堂,就是正經上了族譜的侯府貴女了,可不能丟了他們的臉面?!?/br> 謝景衣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隨他們去吧,諷刺幾句,也不會掉塊rou,再說了,到時候也不知道誰會被誰說哭了。反正,論耍嘴皮子,我謝景衣打娘胎里算起,就沒有輸過?!?/br> 謝景音哈哈一笑,“沒有錯,論大嗓門子,我謝景音打娘胎里算起,也沒有輸過?!?/br> 兩姐妹相視一看,頓時笑了起來。 謝景音一把摟住了謝景衣的脖子,“走走走,咱們今兒個吃鹿rou鍋子,柴二可真是個好人,巴巴的送過來,血都還是熱的,可把阿爹稀罕得不行。我聽說京城上元節還有鹿燈,鹿rou如此美味,今年我要去猜燈謎,贏回來一盞鹿燈?!?/br> 謝景衣腳步一頓,對著謝景音說道,“你先進去,我去換個衣服就來?!?/br> 她說著,轉身朝著青厥的驢廄走去。 第122章 暴躁謝嬤嬤 永平侯府養了許多馬,倒是只有這么一頭驢。 謝景衣遠遠的,便能夠瞧見那驢廄邊上,懸掛著的一盞花燈,與旁的花燈不同,這花燈照出來的亮光,像是閃閃發光的星空,溫柔而又搶眼。 柴祐琛送給她之后,她從點亮過,甩手就叫青萍扔到驢廄里去了,說起來,這還是她頭一次瞧見,叫它驢燈,簡直辱沒它了。 養馬的小廝,見到謝景衣來了,慌慌張張的說道,“三娘子怎地一個人來這骯臟的下等地方了,這些個馬兒的,總歸是臭烘烘的。您的那頭驢子,忍冬jiejie日日來看,都是好草好料的伺候著。如今天冷了,jiejie還給送了被子來?!?/br> 謝景衣被震得一晃一晃的,她沒有聽錯吧? 被子?忍冬這是養驢,還是養兒子呢? 小廝許是得了忍冬的好處,替謝景衣挑了燈籠,巴拉巴拉的接著說道,“忍冬jiejie說了,這驢雖然是驢,但它不是一般的驢,乃是驢中貴族。他爹是草原上的野生驢王,她母親乃是李太白最愛的小毛驢的后裔?!?/br> 謝景衣的嘴角抽了抽,忍冬真的是比她還能吹牛! “沒有錯,所以要好好的待它,它可是聽得懂人說話的?!?/br> 小廝頻頻的點頭,“嗯嗯,經常給清洗,水都是一日三換,隔三差五的忍冬jiejie會送零嘴來。便是它的燈,都給撐了傘。齊國公府的柴二公子,還來看過它,給他買了好大一包金貴的口糧?!?/br> 謝景衣腳步一頓,之前她只注意到了燈火的奇怪之處,聽這小廝一說,才發現在這燈的上頭,還斜斜的撐著一把傘,像是擔心,一旁的雪雨會濺進來,打濕了它。 “對了,三娘子如今來是有何事,可是要牽青厥出門?” 謝景衣輕輕的看了一眼那燈,又看向了驢廄里的青厥,許是聽到了動響,瞇著眼睛的青厥高興的站了起來,沖過來頂了頂頭,謝景衣伸出手來,揉了揉它的腦袋,“今天你辛苦了,來看看你,還剩一顆栗子,是柴二剝給你的?!?/br> 謝景衣說著,伸出手來,手心中躺著一顆圓滾滾的栗子,青厥一口吃了過去,高興的甩起頭來。 謝景衣笑了笑,伸出手來,摸了摸那盞燈,又從袖帶里掏出一小塊銀子,遞給了那小廝,“好好看顧著它?!?/br> 小廝得了賞,笑得嘴都合不攏,“一定一定?!?/br> 謝景衣擺了擺手,到底沒有拿走那盞燈。 …… 到年節的時候,京城又接連下了兩場雪。 謝景衣靠在窗前,玩著手指兒,有一搭沒有一搭的聽著永平侯夫人說話。屋子里鬧哄哄的,四房的幾個兩個小女孩兒爭著果子吃,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永平侯領著謝家的男丁們開祠堂祭祖去了,女兒家是不得去的,便都在主院里喝茶說話,等著完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你很得意么?我要嫁窮舉子,你也別想攀高枝兒!齊國公府是什么門第,能要你?我跟你說,等春闈過后,元嬰jiejie就要同柴二郎定親了,看到時候你怎么哭!” 謝景衣抬了抬眸,看著眼前瘦了一圈的謝玉嬌,驚訝的說道,“哎呀,玉嬌jiejie何時被放出來的?成親乃是大好事啊,jiejie別哭,要恭喜她,畢竟元嬰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可不能讓她瞧出,你喜歡柴二?!?/br> “你!”謝玉嬌咬了咬唇,“平日里像個哈巴狗一樣圍著祖母,今兒個倒是裝起清高來了,對著我說話如此難聽,到了那邊就跪舔,你可真惡心?!?/br> 謝景衣依舊不惱,“那真是要感謝jiejie你給我了一個前車之鑒,你跪舔了這么多年,不也像狗一樣被送人了么?所以我還是挺直腰桿子做人比較好?!?/br> “你!你!你!”謝玉嬌紅了眼眶。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大過年的,莫要哭哭啼啼,不然我要高喊,什么,玉嬌jiejie,你說祖母時日無多了?你看祖母會不會惱?!?/br> “你!你!你!謝景衣!” 謝景衣笑瞇瞇的拍了拍謝玉嬌的肩膀,“做人多好,作甚要做鸚鵡?!?/br> 謝玉嬌吸了吸鼻子,“我說不過你,你害了我一輩子,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給我等著?!?/br> “你真可憐,需要靠污蔑別人,才讓自己勉強活下去。我等著呢,看你再來一次,結果依然如此。別站這里擋了我的風,好言好語兩不相干的話,我也懶得理你?!?/br> 謝玉嬌見謝景衣句句懟得她啞口無言,跺了跺腳,往張氏那邊去了。 待她走了,一旁的謝景音探過腦袋來,好奇的問道,“你來月事了?” 謝景衣一愣,搖了搖頭,“什么鬼?” “不然你如此暴躁?”